“咔嚓。”

那一声清脆,在夜里,他听见了。

那声音,穿透了黑暗,越过那道狭窄的过道,落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不是感谢,不是言语。

是一个动作。一个代表“接受”的的动作。

他胸口那股被压抑了数日的、混杂著暴怒与疲惫的浊气,被这声清脆,撕开了一道口子,缓缓地,泄了出去。

一夜沉眠。

林姝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身边那张行军床,已经空了。

军大衣不见了,那台旧风扇的电源线,被人从墙上拔下,整齐地盘好,放在了扇叶的保护网上。

桌上,那只被她咬过一口的苹果,也不见了。

只留下一个被啃得乾乾净净的果核,静静地躺在她昨夜用过的草稿纸上。

旁边,依旧是一只温热的肉包子,和一杯豆浆。

他处理了垃圾。

让这间屋子,第一次,有了一丝属於“家”的、笨拙的秩序感。

林姝的目光,在那个果核上停留了两秒。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將它和废弃的草稿纸一起,扔进了墙角的纸篓里。

她喝了豆浆,吃了半个包子。

剩下的半个,她用油纸包好,放进了抽屉。

那是她为下午的加餐,储备的能量。

她的大脑,需要能量供给,不多,不少,不浪费。

三天。

陆津言像是消失了。

新华书店的稿件,送来,又被她处理完送走。

稿费,梁主任每次都用一个崭新的信封装著,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林姝把那些信封,原封不动地,一个一个,码进了书桌的抽屉里。

第四天傍晚,她正在翻译一份关於潜艇声吶技术的资料,胃里那股熟悉的、针扎似的噁心感,又一次毫无预兆地袭来。

她放下笔,捂住嘴,剧烈地乾呕。

就在这时,门开了。

陆津言回来了。

他似乎瘦了一些,下頜的线条更加锋利。

眼睛里的血丝退了些,但那股疲惫,却更深地,刻进了骨头里。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她俯在桌边、肩膀剧烈颤抖的模样。

他的脚步,顿住了。

脑海里,军区总院那个老军医严肃的脸和警告的话,瞬间闪回——“孕妇头三个月最是凶险,营养不良加上情绪波动,隨时可能出事!”

林姝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但她没有力气抬头。那股孕吐的浪潮,將她所有的体面和偽装,都冲刷得一乾二净。

她就那么狼狈地,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了他面前。

陆津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就站在那里,看著她。

许久,林姝那阵翻江倒海的劲儿,才勉强过去。

她脱力地靠在椅背上,眼前阵阵发黑。

她以为,他会像前几次一样,沉默地,走开。

但他没有。

他走到书桌前,將一个用牛皮纸包著的小纸包,放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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