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轻响。

林姝缓缓抬起眼。

纸包很小,上面还印著“军区总院”的红色字样。

她看著他,眼神里带著一丝不加掩饰的探究。

陆津言没有看她。

他避开了她的视线,目光落在桌上那叠写满了公式的稿纸上,声音又干又硬。

“院里的军医说,”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適的、不那么带有个人情感的词汇,

“这种『妊娠反应』,吃点酸的,能缓解。”

妊娠反应。

一个冰冷的、医学的、不带任何温度的词。

他將她的痛苦,定义成了一项需要被解决的、客观存在的技术问题。

然后,他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找到了解决方案。

林姝没有说话。

她只是伸出手,指尖在那只小小的纸包上,轻轻碰了一下。

然后,她当著他的面,將纸包打开。

里面,是几颗用霜包裹著的话梅。白色的霜,黑色的果肉,散发著一股极具穿透力的、酸甜的气味。

那气味瞬间打开了她封闭的味蕾。

她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极致的酸,混合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咸,瞬间在她的舌尖上炸开。

那股酸意,瞬间击溃了她胃里那股翻搅的噁心感。

有效。

非常有效。

林姝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含著那颗话梅,没有看他。

陆津言將她所有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他看到她放话梅入口时,那微微蹙起的眉,看到她苍白的嘴唇,因为那股酸意而抿紧。

他没有动。

只是那双始终紧握著的的拳头,在桌子底下,悄无声息地,鬆开了。

屋里很静,只剩下那台旧风扇单调的“嗡嗡”声,和窗外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夜色。

那颗话梅,是休战的白旗。

一个他用行动递过来的,不带任何言语的,暂时停火协议。

陆津言依旧躺著,没有动。

他想起了审讯室里,李卫国那张涕泪横流的脸,和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混杂著恐惧与背叛的腥味。

而这里,有话梅的酸,和苹果的甜。

他胸口那块被压了四天四夜的巨石,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缝。

许久,林姝將那颗只剩下核的话梅,用纸包好,放在桌角。

她站起身,没有回到书桌前,而是拿起角落里的暖水瓶,和那只属於他的、空了的搪瓷缸。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依旧是死寂的。公用水房里,水龙头滴著水,“嗒,嗒,嗒”,像一枚永远走不到终点的秒针。

陆津言睁开了眼。

他看著那扇被她打开的门,看著门外那片昏暗的、模糊的走廊。

她去打水了。

用他的缸子。

这个认知,在他疲惫到麻木的神经末梢,炸开一小片滚烫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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