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人背著身子,慢条斯理地嗑著瓜子。

瘦猴在一旁瞧得发怔。

这般大的动静,那人竟然头也不回,好像无事一般。

瘦猴越看越觉得眼熟,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看起来好像我刚才向刀哥举荐的陈师弟啊?

不应该啊!

不能是看起来像吧?

他还记得,陈崢入门拜师那会儿,大洋还藏在裤襠里捎来的。

西沽那块地界出来的穷小子,怎么可能劳刀哥如此郑重其事?

万万不能。

瘦猴心里七上八下,正没个开交处,却见刀哥將吴德往边上一摞。

那动作,如同丟件破烂麻袋似的。

隨即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抱拳行了个武人礼。

边上的王津山看得清楚。

这礼数虽是平辈相交的规矩,但刀哥面上神情却极为敬重,竟然好似面对长辈一般。

四周围观的人群也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个不过十八九岁模样的后生,究竟是何等来歷?

竟然能让名震脚行的刀哥如此礼遇?

正值此时,后生不慌不忙转过身来,將掌中剩余的瓜子壳撒在桌上,缓缓起身。

抬头拱手还礼时,眉间自有沉稳气度。

嗡的一声!

瘦猴只觉得脑门发胀。

那不是陈崢却是哪个!

他耳畔嗡嗡作响,连周遭老百姓议论什么都听不真切了。

眼睁睁望著那个西沽出身的穷小子,竟然与刀哥平礼相见。

瘦猴只觉得两腿发软,喉头髮干,半晌动弹不得。

他刚才竟然还想著推荐陈崢给刀哥认识?

真真是倒反天罡!

瘦猴正想著。

身前的刘刀双手將那块牌子,朝著陈崢捧还过来。

腰微微一躬,脸上是恭敬的笑。

“在下刘刀,在脚行跟著爷叔,混口饭吃。这位兄弟,不知该如何称呼?”

陈崢隨手接过,淡淡一笑,面色分毫未改。

他原来备了两手打算,若这姓刘的不认这块牌子,他便要抬出“常英”的名號。

常爷是督军府的巡官,在津门的面子,任脚行里的谁都要退让三分。

成与不成,终归能全身而退。

却没成想,这牌子比预想的还管用。

他目光往下一扫,落在瘫软在脚边,脸颊肿起老高的吴德身上:

“我想,刀哥这位老表,大约还记得我的名號。”

他並不自报家门。

刘刀心里一沉,暗叫一声,“坏了!”

他方才二话不说,先下狠手几乎扇晕了自家老表。

怕的就是这蠢货口无遮拦,开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眼下看来,怕什么来什么,这过节怕是早就结下了!

眼前这人,气度沉静,还有牌子。

那是他刘刀也得小心赔笑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唯有让他顺了心气,这事才可能了结。

想著,想著,刘刀额上流出几滴汗珠,在油灯下亮晶晶的。

他压低身子,抬起手来。

又是两个脆生生的耳光,直扇在吴德脸上。

“啪!啪!”

吴德捂著脸,眼睛瞪得溜圆,带著哭腔道:“表哥,你怎么又打我?”

“呸!”刘刀一口唾沫啐在地上,“谁是你表哥?俺刘家没你这號老表!”

陈閒站在陈崢身后,看得愣住了。

他心里嘀咕。

不是说这刘刀是个狠角色,逮著人就问“瓜保熟吗”?

怎么是这么个德行?

可一转念,他明白过来了。

刘刀这是忌惮他二哥陈崢。

要么是忌惮陈崢这人,要么是忌惮陈崢腰间掛的那块牌子。

那牌子乌沉沉的,也看不出是个啥来路,咋就能把刘刀这號人物镇住?

还有,二哥啥时候这么厉害了?

陈閒越想越糊涂。

旁边的黄九更是挠头。

他本来袖子都擼好了,就等著拽上陈家哥俩溜之大吉,谁想到来这么一出。

他眯著眼瞅了瞅陈崢腰间那块牌子,心里泛酸。

林小姐,给阿崢这么个好东西,咋不想著也给我黄九弄一块呢?

正自思量,耳畔便传来刘刀恨铁不成钢的喝声:

“还发什么癔症!抬头瞧瞧那位爷,你认得不?

几时不开眼得罪了人家?赶紧赔礼道歉!”

吴德捂著肿脸,嘴里嘟囔起来,满腹委屈。

这几巴掌倒是灵验,將他从大烟里扇醒了几分。

眼前不再是朦朦朧朧,他晃了晃脑袋,抬头望去。

只一眼,他就怔住了。

两眼瞪得溜圆,身子蹭地往后缩。

“是……是你!陈崢?!”

“我还当吴爷贵人事忙,早將半月前那桩小事忘乾净了。”

陈崢嘴角似笑非笑,慢条斯理地说。

“不可能……绝无可能!”吴德舌头打结,“你、你怎会是有牌子的大人物?”

他一路蹭到表哥腿边,仰头慌道:“表哥,我这是菸癮没过,眼了吧?”

刘刀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吴德却自顾自喋喋不休:“他的牌子准是偷的!

一个西沽滚出来的穷小子,凭什么和督军府沾边?”

刘刀强压著心头怒气。

偷的?

这话要是传出去,怕是明个脑袋就得搬家!

谁这么大胆敢去督军府偷牌子?

咋的,你神功盖世,硬抗枪子啊?

“西沽!”

“督军!”

这几个字眼落进围观百姓的耳朵里,顿时炸开了锅。

人群里一个穿短打的汉子先开了口:“嘿!真瞧不出来,这小哥竟然有督军的门路?”

旁边立即有人噎他:“刚才是谁嚷著说人家要被打折腿扔出去的?”

另一个戴瓜皮帽的忙赔笑:“嗐!咱这不是眼拙嘛……可您瞧瞧,这位爷像是要跟咱们计较的样吗?”

是的,陈崢不和这些百姓计较,可看他样子是要和吴德计较了!

“唉!”

刘刀心头嘆气,他终究是吴德的表哥,血脉连亲。

若能周全,他总不愿眼睁睁瞧著老表折在这儿。

“陈,陈小哥,往日之事,乃是吴德的不是。

能否瞧在刘某的薄面上,饶过他这一回?”他一边说著,一边上前拱手作揖。

陈崢还未答话,身后的小弟陈閒却怯生生地探出半张脸,说道:

“给他机会?他往日可曾给过我们活路?”

刘刀一怔,脸庞微微抽紧,目光扫向这半大少年,问道:“这位小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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