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老表……就是个滚刀肉,烂泥扶不上墙!

可终究是血脉亲戚,我老娘临去前……”

“刀哥,”

陈崢打断他,“敘旧情的话,还是留给你们自家人听。

我兄弟二人,半月前差点被他讹得脱层皮,今日又被他呼来喝去。

更別提以前老陈家多少保护费,被他收去了。

这口气,总不能就这么咽了吧?”

刘刀眼角抽动一下,知道空口白话是搪塞不过去了。

他沉吟片刻,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陈小哥是明白人。

这样,吴德那蠢货,我保证他往后绝不会再出现在您二位面前碍眼!

另外,这点小意思,算是我替他那不懂事的,给二位压惊赔罪。”

说著,他朝旁边的瘦猴使了个眼色。

瘦猴立刻会意,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是几摞现大洋,白的光泽。

旁边还有一张纸,像是地契之类。

陈閒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钱!

少说也有几十大洋,七八十块往上!

刘刀仔细观察著陈崢的反应,见他只是瞥了一眼,神色丝毫未变,心里不由得更是一紧。

这年轻人,不好糊弄!

“陈小哥,您看……”刘刀试探问。

陈崢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刀哥这是打算用钱,把我兄弟俩打发了?”

“不敢不敢!”刘刀连忙摆手,“纯粹是赔罪,绝无他意!”

“钱,是个好东西。”

陈崢慢条斯理地说,手指划过那些大洋,却没有直接收下,

“但有些事,不是钱能完全抹平的……”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起来:“吴德打著脚行的名號,在外面横行霸道,欺压良善。

这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对爷叔的名声,对保安委员会的声誉,都不太好吧?”

刘刀脸色终於变了变。

陈崢这话,点到了他的要害。

爷叔最看重脸面,现在又是查乱党的关键时候。

若真因为吴德这蠢货惹出大风波,保委会的人查下来,他刘刀也脱不了干係!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不出血是不行了,態度更加谦恭:

“陈小哥指点的是!那您看……怎样才合適?但凡刘某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陈崢身体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姿態放鬆。

“第一,吴德必须亲自给我弟弟磕头认错。”

他指了指身旁还盯著大洋发愣的陈閒。

陈閒猛地回过神,脸唰地红了,手足无措地看著二哥。

刘刀只是稍一犹豫,立刻点头:“应该的!”

“第二,”陈崢继续道,“脚行在西沽那边的生意,我有个朋友,人还算机灵,以后或许能帮著照看照看。”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之一!

既要解决麻烦,还要藉此机会,塞个人进来,分一杯羹,至少也能多个眼线。

而且。

陈崢心中有所猜测,大哥的伤可能和保委会的人脱不了干係!

早做打算,才是上计!

免得哪天睡梦中被人拿枪顶住脑门,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刘刀瞳孔一缩,心中暗骂这小狐狸真敢开口!

这等於是在他的地盘上插钉子!

但他想到那块带有“督”字的武师牌子。

以及他口中那位“染了风寒”的常爷……谁知道这里面是不是常爷的意思?

甚至……是不是督军的意思?

要知道,保安委员会是四方协同,各有矛盾,各有利益。

所以,刘刀不敢赌,也赌不起!

权衡利弊,他咬咬牙,脸上挤出一丝笑:“成!陈小哥的朋友,就是咱自家人!不知是哪位俊杰?”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崢卖了个关子,隨即站起身,“今日叨扰刀哥了。茶不错。”

话音落下,陈崢朝阿弟递了个眼色,嘴角微微一动,却不言语。

陈閒是机灵人,立时心领神会。

他晓得二哥是要体面,不肯伸手接这钱,他却没这许多顾忌。

这布袋子里的现大洋,少说也有一半本是老陈家的旧底。

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连本带利討回来,天公地道!

就是当著老天爷的面,他也拿得心安理得!

陈閒当下咧开嘴,三步並作两步上前,一把抄起布袋。

入手沉甸甸的,银元磕碰著哗啦啦响,里头还有一张地契。

瞧见陈閒將大洋与地契收好。

“这就是要走了。”

刘刀心里一块石头刚落地,又悬起另一块。

他连忙起身相送:“哪里哪里,陈小哥能来,是给我刘某面子!

以后但凡有用得著的地方,儘管开口!”

顿了顿,他又道:“等我那老表醒过来,改日我定然带人登门道歉!”

瘦猴机灵地抢先一步打开房门。

门外,灯光刺眼。

围观的人群还没完全散去,只见陈崢兄弟二人安然无恙地出来。

身后的刘刀甚至还陪著笑脸,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黄九一个箭步衝上来,拉著陈崢上下打量。

眸中有光,好像在说:“没事吧?阿崢?他没把你们咋样吧?”

王津山也面露诧异,若有所思地看著陈崢。

这小子真真不简单!

陈閒怀里抱著那个小布包,感觉像抱著个火炉,手都在抖,又是激动又是后怕。

陈崢却只是对黄九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了。走吧。”

他朝刘刀隨意一拱手:“刀哥,留步。”

“陈小哥慢走!”

刘刀站在门口,笑容可掬,直到看著陈崢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他脸上的笑容才瞬间消失,变得阴沉无比。

刘刀啐了一口,想起吴德那小子。

“废物点心!”他咬牙骂道,“屁用没有,尽会坏事!”

眼光往四周一扫,旁边几个手下缩著脖子不敢吭声。

边上还有几个没散净的老百姓,也白著脸愣在原地。

刘刀冷笑一声,字字刺人:

“今日的事,谁敢在外头多一句嘴,”

他顿了顿,眯起眼,“老子就割了他的舌头,晚上添一碟下酒。”

眾人连忙领了条子,顷刻间逃了个乾净。

瘦猴这时凑近前来,弓下腰,压低声音:

“刀头,早先您派去探风声的弟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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