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猴子跑了,像一只被火燎了尾巴的耗子。

吴家小院里,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根即將绷断的弦。

吴谦的人生,彻底分裂了。他的身体,还坐在那张散发著不祥气息的黄梨木椅子上,可他的魂儿,已经跟著三猴子,飘进了西市那家不知深浅的木器铺。他一会儿觉得三猴子会当场被人打断腿扔进臭水沟,一会儿又觉得那王麻子会立刻报官,下一刻大理寺的差役就会衝进来,把自己和侄子绑个结实。

他坐立难安,屁股底下像是长了钉子。

“老吴,你能不能別抖了!”刘氏正在用一块崭新的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黄梨木桌的桌面,那力道,轻得像是怕把桌子给擦掉一层皮,“你看你那点出息,把灰都抖到我的宝贝桌子上了!”

“你的宝贝?”吴谦的声音都变了调,“这哪是桌子?这是催命符!我坐在这上面,总感觉脖子后面凉颼颼的!”

顾长风从屋里搬了把椅子出来,就放在院子中央,沐浴著午后懒洋洋的阳光。他从怀里摸出那把银镊子,用一块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著,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他的神情专注而平静,好像整个院子的焦虑和恐慌,都与他隔著一层看不见的墙。

吴谦看著他,心里更慌了。

他挪到顾长风身边,压低声音,活像做贼:“长风啊,你说……万一那三猴子……嘴不严实,把咱们给卖了,可怎么办?”

顾长风眼皮都没抬一下。“叔父,你给他的,是十五两银子。而他泄密要付出的,是他的命。”他將镊子擦得鋥亮,对著太阳晃了晃,一道银光闪过,“十五两银子和一条命,我相信他会算这笔帐。”

吴谦不说话了,他觉得那道银光,仿佛直接从他眼球划到了心里,冷得他一哆嗦。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这个侄子,给钱的时候有多大方,算计人心的时候,就有多狠。

一个下午,就在这种煎熬中,一寸一寸地挪了过去。

刘氏把那套黄梨桌椅擦了不下八遍,光亮得能照出人影。吴谦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出的路线,都快能织成一张渔网了。

直到巷口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吴谦“嗷”的一声,直接躥到了顾长风身后,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活像一只寻求庇护的鵪鶉。

来人一头扎进院门,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个跟头。

正是三猴子。

只是此刻的他,和下午出去时那副流里流气的模样,判若两人。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嘴唇哆嗦著,身上的短打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情绪——极致的恐惧,以及……混杂著这种恐惧的,深深的敬畏。

他进门后,看都没看吴谦和刘氏一眼,目光直勾勾地,死死锁定在顾长风身上。

“扑通”一声,三猴子双腿一软,竟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顾……顾先生!”他声音发颤,带著哭腔,“您……您不是人,您是神仙!您是活神仙!”

吴谦和刘氏都看傻了。

“起来说话。”顾长风的声音依旧平淡,他收起镊子,仿佛对这一幕早有预料。

三猴子挣扎著爬起来,腿还在打软。他咽了口唾沫,开始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小人……小人照您的吩咐,去了王麻子那铺子。那孙子,一开始还爱答不理,拿我当叫子打发。等我把『东宫』两个字一亮,又说是太子妃娘家要的,他那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一口一个『公公辛苦』,差点没把我给噁心死!”

“我按照您的说法,催他快,说相府出了事,风声紧。您是没看见,他那手,端著茶碗,抖得跟筛糠似的!茶水洒了一半,嘴上还硬撑著说『没事没事,相府的事,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什么关係』。”

三猴子越说越激动,仿佛身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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