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魏明请来的老木匠,姓钱,在鲁班行里泡了一辈子,京城里叫得上名號的木头,没有他不认识的。

此刻,钱老木匠戴著镜,正蹲在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旁,手里拿著那截从死者心口拔出来的铁樺木棍,翻来覆去地看。

听到顾长风问话,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和凝重。

“顾公子,这棍子,確实是辽东的铁樺木,错不了。”钱老木匠咂了咂嘴,“老朽刚才斗胆看了一下,这棍子断口之处,非同寻常。”

“怎么个不寻常法?”裴宣也凑了过来,他现在对任何细节都不敢放过。

“回大人的话,”钱老木匠將两截断棍的断口,对在了一起,“您看,这断口,虽然参差不齐,但整体上,却是一个极为平整的斜面。”

他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指著断面上那些细密的木质纤维。

“铁樺木,硬逾钢铁。寻常人拿刀斧去砍,都要迸出火星子,砍半天,也只能留下个白印。要想折断它,除非是找到一个支点,用千钧之力去猛砸,或是用巨力去別。”

“可那样折断的棍子,断口处必然是乱麻一团,木纤维会炸开,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钱老木匠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结论。

“这根棍子,不是被砸断,也不是被別断的。”

“它是被人……用手,生生拗断的!”

用手拗断?

还是比钢铁还硬的铁樺木?

魏明和几个差役面面相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这得是多大的手劲?这还是人吗?这简直就是一头人形的蛮牛!

“而且,”钱老木匠又补充了一句,让这股寒意,更加刺骨,“能把铁樺木拗成这么平整的断口,说明此人发力之时,劲力合一,刚猛无儔,瞬间的爆发力,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种本事,绝不是寻常的江湖把式。倒像是……倒像是军中那些每日苦练杀人技的……悍卒!”

军中悍卒!

这个词,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裴宣的心上。

先是羽林卫的校场演武棍,现在又是军中悍卒的杀人手法。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大乾王朝最精锐,也最神秘的武装力量。

裴宣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查案,而是在一头撞向一堵看不见的,由军队和权力筑成的高墙。

顾长风的脸上,却依旧平静。

他似乎对这个结论毫不意外。

他蹲下身,从钱老木匠手里,接过了那两截断棍。

他的手指,在粗糙的断面上,轻轻拂过。

“钱老,您再看看,这上面,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跡?”

“痕跡?”钱老木匠愣了一下,又把棍子接了过去,凑到眼前,几乎把眼睛贴在了上面。

他看了许久,摇了摇头:“棍身本就粗糙,又沾了泥污,看不出什么。就算有指痕,也早被破坏了。”

“不一定。”

顾长风从怀里,掏出了他那把標誌性的银质镊子。

他没有去看断口,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断口旁边,约莫一指宽的棍身。

那里的泥污,相对较少。

顾长风用镊子的尖端,在那一小块区域里,极其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將凝固的泥垢,轻轻颳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他那双稳得不带一丝颤抖的手。

吴谦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觉得自家侄子现在这个样子,比刚才那个死人还要可怕。

那是一种对死亡和细节,近乎偏执的专注。

隨著泥垢被一点点剥离,一抹极淡的,几乎与木棍本身顏色融为一体的印记,缓缓显露了出来。

那印记很浅,像是指甲划过留下的痕跡。

但它不是一道,而是……平行的三道。

三道几乎一样长短,间隔也几乎完全相同的划痕。

“这是……”魏明瞪大了眼睛,看不出个所以然。

“指痕。”顾长风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

“凶手在拗断这根木棍时,因为用力过猛,他的手指,死死地扣进了木头里。他的指甲,在坚硬的铁樺木上,留下了这三道平行的划痕。”

他抬起头,看向裴宣。

“裴卿,您见过,谁的指甲,能同时留下三道平行的划痕吗?”

裴宣的脑子飞速运转,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一个人的手指,怎么可能留下三道平行的划痕?

除非……

除非他不是五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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