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力辩包韩

“包卿,赵卿言,是你以荒诞之词弹劾他在先,他以荒诞之词回敬在后,这么说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不若包卿与他辩上一辩,看看究竟谁更占理?”

赵禎笑吟吟地看著包拯道。

“————”包拯板著脸气闷闷地看向官家,嘴唇微动,鬍鬚也跟著颤,好似想说说什么,但似乎又生生咽了下去。

从旁不远处,范仲淹苦笑著摇了摇头,不过心中的担忧却已放下。

毕竟官家之前的態度已经表明,他並不希望事態升级,因此故意揭过了陈执中、宋库、张尧佐、刘元瑜等人对包拯的联手攻訐,隨后又刻意点明,仅叫包拯、赵暘二人当朝辩理,说白了就是故意要看包拯的笑话,但也仅仅只是瞧后者笑话而已,自然也就无需担忧。

就是这位包知諫的面子多半是保不住了。

要知道包拯今年五十又一,而赵暘才不过十六岁,纵使辩贏了也胜之不武;

万一不幸输了,但更是丟脸。

大概这就是官家对包拯之前拽住其衣袖据理力諫的“报復”罢。

“包卿?”赵禎微笑道,虽神色和蔼,但在包拯看来却甚是可恶————

死罪死罪。

包拯心底暗暗念叨了两句,毕竟官家之前对他的维护,他其实也看得明白,就是此刻的故意拱火,让他有些不快。

已年过半百的他,纵使当朝辩贏了一个黄口孺子,又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不一样会遭人嘲笑?

但既然已被官家架在火上烤了,包拯也不做他想,毕竟总不能拒绝吧?那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

於是在权衡一番后,包拯故作风轻云淡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若天灾频繁,则国中必生妖邪。据臣所知,赵司郎中来歷蹊蹺、底细不明,却不知何故,官家却对其恩宠倍加,未经科举与磨勘,入以荫补之资,仅年逾便升至五品,虽有功勋,但实仍不足以抵资。此其一也;其二,若赵司郎中蒙宠知恩,谨言慎行,倒也不枉官家对其破格提拔,然臣观赵司郎中,依仗官家宠信、肆意妄为,虽暂无大弊於国,然却屡屡僭权违制,虽有功勋,然也就此埋下祸根。若日后人人效仿,我大宋国法將置於何地?朝廷又將置於何地?”

“唔。”赵禎故作沉吟地点点头,抬手示意赵暘:“赵暘。”

此时赵暘早已想好说辞,见官家示意,他先朝著官家拱拱手,隨即故意道:“包知諫言在下僭权违制,多半指的是下官干预夏辽两国之事,是否?”

“哼!”包拯轻哼一声,懒得回应。

见此,赵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包拯狐疑问道。

“我笑包知諫迂腐,竟不知非常事態,非常应对。————夏辽交兵之际,我在陕西,纵使派八百里加急,命信使日夜兼程,从陕西至汴京,一趟单程至少也要二十日,来回就是四十日,中间若朝廷再爭论个一二十日,两个月都打不住。都说战爭局势瞬息万变,一日都耽搁不起,又何况是足足两个月?————若真要像包知諫这般墨守成规,去年永兴军路决计来不及赶在入冬之前就將粮食与伤药经陕西运往西夏,如此一来,白白浪费入冬后足足两三个月的停战期不说,西夏也会因为摊粮城被围无法输运粮食至兴庆府,而令夏军的处境愈发艰难,即使撑过严冬,也难剩下几分余力与辽军作战,介时事態愈发糜烂,辽军攻势更甚,若趁势攻克摊粮城乃至顺势攻取兴庆府,就此瓦解西夏,顺势吞併,不知介时我大宋是派兵阻辽呢,还是坐看辽国吞併西夏?”

这话说得朝中绝大部分大臣皆暗暗点头表示认可,包括官家以及“范派”大臣。

甚至於,包拯本人其实也是认可的,他在意的並不单纯是这件事。

“私詔又怎么说?”他冷笑著问道。

没错,其实包拯最反感的,就是赵肠在赶赴陕西之前,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总之就是拿到了一份未经明堂、未经中书的官家私詔,这不是奸臣做派又是什么?

而他这一提,殿內也再度响起大臣们的窃窃私语声,甚至有偷偷观瞧官家的,令官家颇有些尷尬。

“这个嘛————”赵暘扫了一眼殿內群臣,笑著道:“这表明官家事先就已预测到夏辽之战可能会出现这种走势,料事於先,事先授我詔书,以便我在必要之时,能號令永兴军路及陕西四路,暗援西夏,避免西夏为辽国所趁————官家果然圣明!”

话音落下,殿內响起几声嗤笑,隨即,首相陈执中率先朝官家拱手高呼:“官家圣明!”

这老匹夫!

殿內诸大臣们一边暗骂,一边也忙齐声恭维,唯独范仲淹、杜衍、韩琦、包拯等不习惯阿諛奉承的官员没有动,面面相覷之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见此,包拯冷笑道:“若仅是如此,为何不经明堂与中书?”

赵暘摊摊手道:“这就跟昔日诸葛武侯的锦囊妙计似的,关键时刻亮出来方能起到作用,若提前拆开,只会泄密————倒不是说官家不信任两府相公及中书,须知这世上並无不透风的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消息走漏,那该当如何?官家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授我私詔。”

说著,他抬头看向赵禎,拱手问道:“是否如此,官家?”

“唔唔。”

赵禎故作沉吟地点点头,隨即目光瞥向包拯,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不得不说,为了那份私詔,他之前可没少被包拯等朝中台諫劝諫,今日赵暘可是替他出了口气。

“官家圣明!”

以陈执中为首的大臣们再次齐声呼道。

也不知是被这帮人给气的,还是说官家捉狭的目光令包拯感觉脸上有些掛不住,只见包拯气急反笑道:“端得是伶牙俐齿,可惜却是阿諛奉承之徒!”

赵暘也不生气,反將包拯一军道:“下官就事论事罢了,莫非在包知諫看来,官家不圣明?”

听到这话,赵禎顿时一改瞧乐子的態度,看向包拯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意。

虽说他也知道这是赵肠故意拿话挤兑包拯,但问题是,包拯的回答那可是要被写进起居注的,这可比拽住他衣袖要严重地多,属於是平白无故让他赵禎在史册上留下了污跡。

若包拯真敢回一句“不圣明”,哪怕赵禎知道这是个清廉直臣,也得把他贬离汴京,到地方州路待到老死。

范仲淹自然也知道其中厉害,一边暗暗责怪赵暘不知轻重,竟给包拯挖下这等深坑,一边忙开口要替包拯解围:“官家自然是一位明君,包————”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官家打断了:“范相公,正好朕也想听听包卿对朕的评价。”

“是。”范仲淹一脸无奈地垂下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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