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如豆的油灯,在角落的石台上摇曳著,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方寸之地。
袁崇焕穿著骯脏的赭色囚衣,头髮蓬乱,面容污秽,蜷缩在角落一堆潮湿发霉的稻草上。曾经挺拔的身躯,如今已佝僂。
他偶尔抬起头,茫然地望著石壁上隨著灯火摇曳而晃动的昏黄光影。
那些扭曲变幻的光影,仿佛重现著辽东战场的烽火狼烟。
“五年平定辽东……”一个嘶哑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牢房中响起,“是臣当初太狂妄了,陛下。”
光影晃动,似乎变成了皮岛周围汹涌的海浪。
“毛文龙,確实该杀。他骄横跋扈,目无法纪,罪当处死。但是,我杀得太急了,手段或许过於严厉,这才给了別人攻击我的把柄,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光影再次跳跃,化作了广渠门、德胜门外的激烈廝杀。
“广渠门,德胜门。”他浑浊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厚厚的石壁,看到了那些曾经並肩浴血的身影。“祖大寿,何可纲,朱梅,弟兄们,你们还活著吗?粮餉可还充足?”
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弯下腰,全身蜷缩成一团,身下的稻草被抖得簌簌作响。
咳嗽声好不容易停歇,只剩下沉重而艰难的喘息。
他慢慢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牢房那扇沉重的铁门,仿佛要穿透它,看到外面那座巍峨的宫殿。
“陛下,陛下啊……”
腊月十五,深夜。
紫禁城。
大殿內,几个巨大的铜炭盆烧得通红,暖意融融。殿外呼啸的寒风被厚重的门窗隔绝在外,只剩下细微的呜咽声。
崇禎皇帝独自一人坐在御案之后。
案头上堆积著厚厚的奏章。最上面一份,是孙承宗为追回关寧军一事,恳请朝廷儘快调拨粮草军械支援的紧急奏疏。
旁边放著另一份,是朝臣们商议后呈报的结果。
遵照皇帝的旨意,催促满桂儘快出城,与后金主力进行决战。
他拿起孙承宗的奏疏,看著上面言辞恳切又充满忧虑的字句。
粮餉,又是粮餉!
京城被围,內外联繫几乎断绝,粮草从哪里来?
就算祖大寿被孙承宗的信打动,率军回来了,没有粮餉,和空著手回来又有什么区別?
他心烦意乱地將奏疏扔到一边。
目光落在了那份关於催促满桂出战的廷议结果上。
“满桂出战……”崇禎的手指微微颤抖。
袁崇焕倒下了,祖大寿带著精锐跑了,放眼整个朝堂,竟然真的只剩下那个来自大同、性格粗豪耿直、曾经与自己昔日爱將关係不睦的满桂可用了。
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又是何等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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