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闔目静坐。

残破洞府內血气未散,他却已沉浸於那捲残决全本之中。

开篇便道:

“夫云水者,无常形,无定势,聚散由心,升降缘意。窃天地之精,擬百川之態,链形化气,逆溯本源……”

字字珠璣,深奥晦涩,却又隱隱透著一股邪异的吸引力。

其中详细阐述了如何以自身为鼎炉,並非单纯引气入体,而是更进一步的“炼精化气,链气蕴灵”,所述行气路线繁杂了十数倍,涉及诸多隱秘窍穴,凶险异常。

更有一篇附录,名为《饲灵秘录》,这才是墨农所为的根由。

其法阴毒,讲的是如何將一门功法悄然种入他人体內,使其自行运转,看似炼化外界灵气,实则缓慢熬煮受术者自身的“灵根潜能”或“生命本源”,犹如文火慢燉,待得火候圆满,施术者便可前来“採收”,將其一身苦苦炼就的精华尽数汲取,化为自身修为资粮。

受术者却至死都以为是自己修行不力,或功法残缺所致。

“好毒辣的算计!好一个『药农』!”

林渡依旧心中凛然,差一点他便是那瓮中之鱉,绝无幸理。

然则,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这完整法诀之中,虽邪诡,却也隱含了一线生机。

《饲灵秘录》既讲“採收”,亦需“稳鼎”。

为防“药材”过早崩溃或反抗,竟也记载了数种暂时平復鼎炉躁动、甚至反向稳固那被炼化之“源”的法门,只为让採收更为“圆满”。

其中一法,名为“定源归真诀”,正是针对林渡此刻状况——那被邪功引动、即將溃散反噬的虚假“灵根潜能”。

“祸福相依,此言不虚。”林渡暗忖。

这邪功害他至此,但其全篇奥义,却也成了他自救的钥匙。

他不再迟疑,心神沉凝。

洞府內寂静无声,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兽吼虫鸣,更显幽深。

他先取出墨农送的瓶瓶罐罐,幸运找到认识的培元丹,纳入口中。

丹药化开,一股温和药力散入四肢百骸,略补他亏空的气血精神。

隨后,他指诀轻掐,以“定源归真诀”的微妙变化,缓缓导引那弥散在天地间的稀薄灵气。

此次行气,路线诡奇,竟有数处窍穴隱隱作痛,似有针砭之感,那是残留的暗伤与正法衝突之故。

林渡谨守心神,意沉丹田,观想自身如一口將沸未沸的鼎炉,內中那被引动、躁乱不堪的“偽灵根之源”如同沸水中的杂质,翻滚不定。

“定源归真,散则为气,聚则成根……”

他默诵法诀,以神为引,以意驱力,小心翼翼地约束、梳理那股濒临溃散的虚幻能量。

过程缓慢至极,如履薄冰。

数次那能量几乎要衝破束缚,反噬其身,皆被他以绝大意志力及法诀中记载的偏门技巧强行压下。

额间渗出细密汗珠,脸色时而潮红,时而苍白。

体內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拉锯交锋,一股要將他彻底抽乾,另一股则勉力维繫著那虚假的平衡,並试图將其固化。

渐渐地,在那“定源归真诀”的奇异效用下,那躁动的“偽源”竟真的慢慢平復下来,不再如脱韁野马,反而变得凝实了些许。

然则,真正的根源,在於那《饲灵秘录》种下的功法引子仍在持续作用,缓慢“熬煮”。

林渡深吸一口气,到了最关键一步。

他需以自身神念为刀,依照全本功法所述,逆向而行,將那《饲灵秘录》悄然埋下的邪功“引子”彻底斩断、化去!

此步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便是功毁人亡。

他凝心静神,神念內视,循著那玄之又玄的感应,触及经脉深处一点极其隱晦的异种气机——那便是墨农种下的“祸根”。

“破!”林渡心中低喝,神念如锥,猛地刺向那点气机!

“噗!”

他身躯剧震,一口瘀黑鲜血喷出,洒落身前。

体內如遭雷击,经脉抽搐剧痛。但那点异种气机,也应声而碎,化作缕缕黑烟,欲要逃散。

林渡岂容它走脱,急忙运转归真决,缓缓將那些许溃散的异种气机包裹、磨灭、吞噬。

良久,剧痛渐消,体內那持续不断的“被炼化”之感终於彻底消失。

一种难以言喻的轻鬆感涌上心头,仿佛卸下了千钧重负。

邪功之祸,至此方休!

他不敢大意,继续闭目调息,巩固此番成果。

直至心神寧定,体內真气虽微弱却运转无碍,他才怀著最后一丝渺茫的期盼,小心翼翼地,依照完本法决中的感应法门,尝试去触碰那冥冥中的灵根。

原本他已认定自身毫无灵根,乃是凡胎俗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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