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已断

林妹妹去了王府，一切麻烦就都解决了？

这个自私而懦弱的念头一旦產生，便迅速生根发芽。

恰在此时，鶯儿无意中拿出了那个黛玉之前让雪琴送来的、声称是“病中胡写诗稿”的包裹。

“二爷你看，这是林姑娘之前放在我们这里的，许是些不要紧的旧纸，奴婢正想著要不要处置了呢。”鶯儿故作隨意地道。

宝玉鬼使神差地接过来打开，里面哪里是什么诗稿。

分明是些黛玉平日练习体能时画的简易图谱，一些力量训练的记录，还有那本被他视为“大道根基”的《金丹大道秘要》。

轰！

宝玉的脑袋像是炸开了一样。

林妹妹果然有事瞒著他，她不仅在偷偷练那些“古怪”的东西，还看这种“旁门左道”的书。

甚至把这种东西藏在宝姐姐这里，她早已不是他心目中那个纯净无瑕的“林妹妹”了。

一种被欺骗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连日来的压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猛地抱起那个包裹，像是疯了一样冲了出去，径直衝向林黛玉处。

黛玉正在屋內静坐调息，为可能到来的逃亡做准备，忽见宝玉抱著一个眼熟的包裹，状若疯虎地衝进来，二话不说，將包裹里的东西狠狠摔在地上。

“林黛玉！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什么？”宝玉双目赤红，声音嘶哑，“你一直在骗我！你根本不是什么得了仙缘！你练的这些是什么邪门歪道？！你看的这些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你……你简直……不知所谓！”

黛玉看著散落一地的“证据”，又看看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少年，心中最后一丝温情也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荒谬。

她缓缓站起身，眼神平静得可怕：“我练什么，看什么，与二哥何干？”

“与我何干？与我何干？！”

宝玉激动地大喊，“你变了！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家里才闹得鸡犬不寧！舅舅病倒！外祖母忧心！如今还要得罪王爷！你……”

“够了！”

黛玉猛地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冰冷的威严，竟让宝玉的咆哮戛然而止。

“贾宝玉，”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疏离得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你说得对，我变了，因为我若不变，早就像金釧儿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深宅大院里了！你只看到你的不安，你的恐惧，你可曾想过我的处境？你可曾想过为我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句坚定的维护？”

“你沉浸在你的梦里，悲春伤秋，却要我为你梦中的完美形象负责？真是可笑！”

黛玉嗤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那本《金丹大道秘要》，看也不看，直接扔进了旁边的火盆里。

火焰腾起，迅速吞噬著书页。

“你的大道，你的神仙眷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幻梦。”

黛玉看著跳跃的火光，语气决绝，“从今日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之间，情义已尽，再无瓜葛。”

宝玉怔怔地看著那燃烧的火焰，又看看黛玉那冰冷绝情的侧脸，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隨著那本书一起，彻底碎裂、化为了灰烬。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蹌著倒退几步，转身冲了出去。

黛玉独立於房中，看著盆中余烬，面无表情。

最后一丝羈绊，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