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各种声音在晏几道的脑海中撕扯纠缠——尖锐的汽车鸣笛、冰冷的医疗器械滴答声、人群嘈杂的喧譁,还有他自己在前世最后时刻的剧烈咳嗽。

而后,万籟俱寂。

一种极致的静謐包裹了他,取而代之的是若有若无的檀香,混合著墨锭特有的松烟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雅的桃香气。

这味道...

晏几道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苍白的天板,而是熟悉的雕木质床顶,淡青色的纱帐自四角垂下,隨著微风轻轻摆动。

阳光透过窗欞,在空气中切割出几道光柱,尘埃在其中静静飞舞。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纤细、白皙、属於少年的手,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

但这不是他的手。

或者说,这不应该是他吃尽苦头后四十岁时的手。

“不...”他喃喃自语,声音清亮悦耳,全然不是记忆中那低沉的语调。

他几乎是跌下床榻,踉蹌著扑到房中的铜镜前。

镜面微凸,映出一张漂亮得近乎锐利的脸庞——眉眼如画,皮肤光洁,尚存几分稚气,却已能窥见日后惊艷汴京的绝色风姿。

那是他。

是十四岁的晏几道。

“庄周梦蝶...”

他颤抖著抚摸自己的脸颊,冰凉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那之后的七十年,一千年后的四十年,是梦吗?

还是现在才是...”

他推开雕木窗,贪婪地凝视著窗外的一切。

熟悉的庭院,嶙峋的假山,蜿蜒的迴廊,以及远处水榭中隱约传来的、歌女练习新曲的縹緲嗓音。

“似曾相识燕归来...”

她们唱的,正是父亲所作的《浣溪沙》。

这一切都与他记忆深处、后来家道中落后被迫变卖的故居一模一样。

失而復得的狂喜与害怕这只是一触即碎幻境的恐惧,交织成一股洪流,衝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七郎,您醒了?”

一个侍女轻手轻脚地进来,恭敬地行礼,“相爷方才遣人来唤您过去呢。”

相爷。

父亲。

这两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一股酸楚直衝鼻腔,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依循著久远却深植骨髓的记忆,熟练地让侍女伺候他穿上了一件湖蓝色锦袍。

冰凉的丝绸贴附在年轻肌肤上的触感,很熟悉,又有些陌生,这清晰地提醒著他。

这不是梦。

他走向书房,每一步都踩在云端,又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每一步,都像是跨越了数十年的光阴。

书房门开著。

一个挺拔却隱约透著一丝倦怠的背影,正临窗而立,执笔挥毫。

午后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却也照见了他鬢角新染的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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