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个危险信號

顾沉埋头苦吃，试图用食物压下那阵噁心和眩晕，不敢再抬头看任何人。

直到——

林总喝得满面红光，搂著旁边一个製片的肩膀，大著舌头吹嘘：“…不是我跟你们吹！当年『灰鴞』那案子闹得最凶的时候，哥们我就在西山別墅区那边拍戏！晚上收工晚了，还真他妈撞见过可疑的人影！嚇得我们油门踩到底跑的！”

“灰鴞”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顾沉几乎被酒精麻痹的神经。

他猛地僵住，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

张贤导演端著酒杯的手也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林总，又极快地瞥了顾沉一眼。

“……当时也没看清，就感觉个子挺高，动作有点怪，好像…好像提著个挺沉的袋子…”林总还在喋喋不休，语气带著酒后的炫耀和夸张，“现在想想都他妈后怕！要是当时哥们我胆大点，下去看看，说不定现在就是擒获连环杀手的英雄了！哈哈哈哈哈！”

满桌人都跟著附和地笑，说著“林总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奉承话。

只有顾沉笑不出来。

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顺著尾椎骨慢慢爬上来，缠绕住他的心臟，越收越紧。

系统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冰冷，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进他耳膜：

【触发关键词：“灰鴞”，“西山別墅区”，“人影”，“沉袋子”。】

【情景模擬教学模块启动——】

【加载对应影像资料：编號0731。】

【第一视角体验开始——】

嗡——！

顾沉的视野猛地扭曲、晃动！

杯盘碰撞声、谈笑声瞬间拉远、变形，像是隔著一层厚厚的水。

取而代之的，是耳边呼啸的风声，脚下踩著枯枝落叶的“沙沙”声，还有…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手里沉甸甸的触感异常清晰，是一个颇有分量的、帆布质地的长条形袋子，边缘似乎还有些…潮湿粘腻的错觉。

冰冷的夜风吹在发烫的脸上，非但不能驱散酒意，反而带来一种置身事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抽离感。

他（它？）正在一条昏暗的、树影婆娑的私家车道上快步走著。

前方不远处，能隱约看到一辆车的尾灯亮著，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隨时准备逃离。

视角猛地压低，隱藏进路边的灌木丛阴影里。

袋子被小心地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视线抬起，死死盯住那辆亮著尾灯的车，以及车里模糊的人影。一种极度不耐烦、被干扰、被打断的暴戾情绪汹涌地漫上来，几乎要衝垮理智…

“顾沉？”

“小顾？”

张贤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顾沉猛地回过神！

幻觉潮水般退去。

包厢耀眼的灯光、食物的香气、周围嘈杂的人声瞬间回归。

他发现自己还保持著僵硬的姿势，筷子悬在半空，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嚇人。

全桌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他身上，带著疑惑和询问。

萍姐在桌下死命掐他，眼神惊恐，用气声催促：“说话啊！林总问你话呢！”

林总醉眼朦朧地看著他：“怎么了小子？听哥说『灰鴞』嚇著了？哈哈哈，瞧你这点胆子！还演杀手呢！”

顾沉放下筷子，手指控制不住地轻颤。

他抬起眼，视线有些失焦地掠过林总那张油汗交织的脸，最后，落在一旁沉默注视著他的张贤导演身上。

张导的眼神很深，看不透情绪。

顾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他舔了舔同样乾裂的嘴唇，挤出一个极其僵硬、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飘忽得像是隨时会断掉：

“…没、没有。”

“就是突然想起来…”

“林总您那辆车…当年停的那个位置…”

他的声音很低，带著一种梦游般的恍惚，每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好像有点挡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