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之墟：异域的低语与目標的阴影
南方大陆，卡萨里克裂谷深处。无尽迴廊（infinite bazaar）並非坐落於阳光之下，而是深藏於一座座如同远古巨兽肋骨般巨大、形態诡异、相互堆叠拱卫的天然岩石地穴网络之中。这里空气闷热潮湿，瀰漫著一种难以言喻的、由无数奇异气味混合而成的浓烈怪味：刺鼻的魔法香料、廉价链金药剂的酸涩味、各种奇珍异兽被烹煮或本身散发的腥臊、地下霉菌的腐败气息、以及某些异族生物独特的体味和排泄物的味道……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具有物理衝击力的热浪，几乎令人窒息。
艾薇儿·虚空织者（五级“幻法塑形者”巔峰/星银共生体）、杰斯·幽影之刺（五级“毒术塑形者”初阶）、利奥·观星者（四级“符文塑形者”巔峰）三人，如同三滴匯入浑浊汹涌大河的水滴，在这片光怪陆离、喧囂鼎沸的异域集市中艰难穿行。构成这片集市“天空”的，是无数垂落而下、自身散发著迷离幽光的奇异钟乳石和矿物晶簇，提供著昏暗而不稳定的照明。摊位毫无规划地散布在各处：有的直接將商品铺在湿漉漉、黏糊糊的地面上；有的则搭建在用兽骨、腐朽木材和破布拼凑的歪斜棚屋里；更有甚者，直接將货物悬掛在垂下的石笋上，或是利用天然的石缝凹洞作为展示柜。
所售卖之物更是超乎寻常的想像极限：在扭曲玻璃罐中蠕动挣扎、散发著精神污染低语的异星植物幼苗；刃身流淌著活体能量、仿佛在自行呼吸的诅咒武器；镶嵌著如同活人眼珠般转动、窃窃私语的宝石项链；悬浮在脆弱魔法力场中、铭刻著无法解读的褻瀆文字的残破石碑；甚至有人公然叫卖小瓶装的、闪烁著瑰丽却危险星芒的“星系核心尘埃”（其真实性堪比童话）。一个穿著镶嵌闪烁鳞片、色彩俗艷长袍的蜥蜴人商人，正唾沫横飞地向一个裹著厚重黑袍、只露出苍白下巴的顾客兜售一枚据称能“引来命运巨轮青睞”的幸运骨片（其形状大小酷似一节人类幼童的指骨）。不远处，两个鬍子扎成无数辫子、浑身酒气的矮人正和一位獠牙突出、肌肉虬结的半兽人壮汉为一块符文石板的真偽与年代吵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动起手来。
“诸神在上……这地方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的糟糕。”杰斯艰难地侧身避开一个拖拽著巨大铁笼的壮汉，笼子里关著一只不断用长满尖刺的头颅撞击栏杆、发出沉闷咆哮的六足怪物，他忍不住捂住鼻子，对身旁几乎將整个人都藏在兜帽阴影里的利奥低声抱怨。他年轻英俊的面孔上写满了明显的不適与高度警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腰带上隱藏的毒剂袋。“我们真的指望能从这种……混乱深渊里，打听到『混沌之心』这种只存在于禁忌传说里的东西？”
“逻辑反推，杰斯。”艾薇儿的声音在嘈杂的声浪中依旧保持著一丝奇异的冷静与穿透力。她那一头如同流淌熔金般的淡金色长髮即便在如此昏暗混乱的光线下也异常醒目，此刻已被利落地束成高马尾，深绿色的眼眸如同最警觉的林地猎豹，不断扫视著周围环境，评估著每一个潜在威胁。“正因为其看似不可能，才是信息最可能被隱藏和交易的地方。永恆之环的触角无孔不入，但这种纯粹的、无序的混乱，有时反而是最好的掩护。”她的星银共生臂处於低功率运行状態，细微的嗡鸣被集市噪音完美掩盖，但其內置的多种探测模块正在全力扫描分析著周围的能量签名和生命信號。
利奥没有直接回应杰斯的抱怨，他那被兜帽深深遮掩的脸上，眉头紧锁，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穿透人群的缝隙与杂物的阻挡，冷静而高效地扫过一个个阴暗的角落和不起眼的摊位。“目標人物特徵覆核：男性，身高约六尺二寸，身形偏瘦削，戴纯黑、无任何孔洞和装饰的木质面具，身著靛蓝色、镶有不易察觉的暗银细线纹路的魔法师旅者袍……据情报源描述，其摊位位置通常偏僻，不主动招揽顾客，售卖物品……以『奇特』和『高度危险』著称。”他语速平稳，像是在进行战术简报。
“奇特且危险？”杰斯忍不住嗤笑一声，目光掠过旁边一个摊位上那些在粘液里蠕动挣扎、散发著催眠粉光的半透明魔法蠕虫，“老兄，看看这周围，这话在这鬼地方可真算不上什么有用的筛选標准。我打赌这里一半的东西都能归类为『奇特且危险』。”
“等等，”艾薇儿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纤细的手指猛地抬起，精准地指向层层叠叠的岩石店铺深处，一个被巨大、扭曲的钟乳石投下近乎实质的浓厚阴影的、几乎如同天然墓穴壁龕般的角落，“看那里。能量签名……异常沉寂，但……核心读数极高，带有强烈的负熵特徵和……信息扰流。”
在那片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阴影最深处，一个摊位简陋得近乎是一种对集市规则的嘲讽——仅仅是一块厚重的、浸染著不明深色油污和暗红污跡的陈旧兽皮直接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上面摆放的物品也確实与其他摊位的“琳琅满目”截然不同，散发著一种令人心悸的孤高与诡异：
几节如同黑曜石般、散发著浓郁死亡气息、仿佛仍在持续吸收周围光线与热量的未知生物指骨；
一个巴掌大小的、半透明水晶瓶，里面封存著几缕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瓶壁上疯狂衝撞、不断闪烁跳跃著刺眼猩红电弧的诡异烟雾；
一本由某种薄如蝉翼的黑色金属片铆接而成的“书”，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只烙印著一只没有瞳孔、却在缓缓自行转动方向、冰冷地“注视”著所有靠近者的竖瞳图案；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悬掛在摊位上方一根低垂石笋上的“装饰品”——它像一个经过拙劣且褻瀆的防腐处理的爬行类生物头颅，皮肤覆盖著细密的深蓝鳞片，五官扭曲非人，此刻竟对著逐渐靠近的艾薇儿三人，极其缓慢地张开了嘴巴，露出满口细密如针的尖牙，喉咙深处发出微不可闻、却直钻脑髓的、如同极寒之风穿过峡谷缝隙的“嗬嗬”嘶鸣。
而在这些令人极度不安的“商品”之后，一个人影如同彻底融入阴影的古老雕塑般静坐著。靛蓝色的袍子几乎与角落的暗影同化，唯独那张纯黑色的、没有任何五官轮廓的木质面具，在背景幽暗矿晶的微弱反光下，显得格外突兀、空洞，仿佛一个通往虚无的洞口。
他没有任何动作，没有招揽，甚至没有呼吸的起伏，似乎周围世界的喧囂、狂热、欲望都与他存在於完全不同的维度。
“是那里！”杰斯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带著一丝本能的、被冒犯的寒意，“绝对是他。这氛围……错不了。”
利奥微微頷首，一只手已经不动声色地、完全隱蔽地按在了腰间那柄经过哑光处理、剑鞘上刻有微弱破魔符文的短剑皮套上。“外部形態完全符合情报描述。危险性评估……大幅上调。建议最高警戒等级。”
艾薇儿深吸了一口那混合著魔药甜腻怪香与地下深处霉味的空气，强行压下心中升起的细微却尖锐的不安感，率先迈步，朝著那片不祥的、仿佛能吞噬生命的阴影角落走去。杰斯和利奥立刻默契地跟上，三人无形中调整步伐，形成了一个微妙的、进可攻退可守、互为犄角的掩护队形。
当三人的脚步踏入那片摊位投下的、温度明显更低的冰冷阴影边界时，悬掛的那只畸形头骨猛地停止了那令人牙酸的嘶鸣，嘴巴无声地、迅速地闔上，仿佛从未有过动静，只剩下那本金属怪书上那只冰冷的竖瞳，悄无声息地转动了一个精確的角度，將无形的“视线”牢牢聚焦在为首的艾薇儿身上。
艾薇儿在距离摊位约三步远处停下脚步，隔著那几件散发著不祥气息的诡秘物品，目光平稳地直视著面具人那隱藏在黑暗与面具双重遮蔽之后、理应存在双眼的位置。“我们是追寻特定知识的人，”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在这片被奇异静默包裹的角落中显得异常突出，每一个音节都带著 deliberate（刻意）的稳定，“我们听闻您拥有……远超常人的、特殊的见闻与藏品。我们为此而来，想打听一件只存在於破碎传说与禁忌典籍中的物品——『混沌之心』。”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乾，彻底凝滯。面具人依旧保持著那种磐石般的、亘古不变的静默。时间在这片幽暗角落的死寂与外部集市被扭曲模糊的嘈杂背景音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的胶质，沉重而压抑。杰斯的手指在剑柄上无意识地微微摩挲，利奥的呼吸变得更为悠长、轻微，几乎消失。甚至连那本金属书上的竖瞳和摊位上的物品，其表面流转的微弱能量光似乎都陷入了停滯。
就在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快要达到承受极限的剎那，面具人，如同一具关节多年未曾活动过的古老木偶，极其缓慢、带著某种令人牙酸的滯涩感，抬起了头。那张毫无特徵、光滑如镜的黑色面具，精准地正对著艾薇儿。
他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並非想像中的沙哑、阴沉，或是苍老，反而异常的中性、平直，不带丝毫起伏、情感，甚至音调的变化，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经过最精確的测量后切割出来的、冰冷而锋利的冰晶：“混沌……之心……” 他似乎在缓慢地咀嚼、品味著这个名字背后所蕴含的恐怖力量与无尽的不祥，“那是……禁忌的迴响……是早已被时间与恐惧共同埋葬……沉眠的存在……”
艾薇儿的心臟猛地一缩，但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深绿色的瞳孔里是经过千锤百链的、磐石般的坚持：“我们明白它所代表的危险层级，但也深知其在当前局势下的关键性。任何能指明其方向或渊源的信息，哪怕只是一缕微光、一个模糊的坐標，我们都愿意付出相应的、您所认可的代价。”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带著学院派的冷静与谈判者的务实。
面具后的沉默再次降临，这一次，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冰冷的视线在艾薇儿、杰斯、利奥三人之间极其缓慢地逡巡了一遍，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寒流拂过皮肤，带来刺骨的凉意。利奥的指关节因瞬间的攥紧而微微发白。
“代价……”那平直得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空洞与疏离，“…並非你们通常理解的黄金、魔晶或魔法道具。它关联的是……早已被主流歷史遗忘的……苦痛、牺牲与……永恆的终结。” 他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前倾了一瞬，那动作细微得几乎像是幻觉，仿佛想將三人“看”得更真切，“你们……灵魂深处……確定要追逐它的足跡？那路径只会引向……彻骨的、冻结灵魂的严寒与……被世界遗忘的废墟。”
“我们肩负的责任与誓言，要求我们必须追寻到底，无论前方是何等险境。”艾薇儿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与动摇，“请告诉我们您所知的，无论多么破碎。”
黑色的面具微微侧过一丝微小的、令人难以察觉的角度，那“视线”仿佛瞬间穿透了喧闹的市集、厚重的岩层、以及广袤的空间，投向了某种极度遥远、极度寒冷、超乎凡人想像的存在之地。片刻，那平直到缺乏生命感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溪水流过鹅卵石，在这片寂静的阴影角落中缓缓流淌出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