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留下来
经此一役,难民和华工们的关係瞬间亲切不少。
毕竟一起经歷过生死,一起拼过命,即便只认识半天不到,但那种信任也是装不出来的。
处理好伤员和战场后,眾人这才跟著陈锦荣回营地。
按照陈锦荣的说法,这里確实是华工们的一处淘金点,常年有人驻扎,只是环境稍微差了点。
这对於初来乍到的难民们来说可是好消息,一听有人,还是自己的同胞,本来忐忑的心也踏实了几分。
而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
热带丛林的湿热和压迫无处不在,空气闷得能拧出水来,就像一块厚湿的抹布盖在脸上,有种快被闷死的错觉。
脚下的路,准確来说不能算路,只是被华工们长年累月踩出来的模糊印记而已。
泥泞不堪,荆棘丛生,稍有不慎就会踩到毒虫毒刺之类。
周昌心情不错,一路还吹起口哨,他压低了声音,带著几分兴奋道:“赵大哥,刚才你那几下可真猛,那野人看你眼神都变了,原来你们读书人也这么能打啊。”
赵觉先苦笑一下,甩了甩有些发麻的胳膊腿。
“什么能打,都是逼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回想起上辈子,为了把妹赵觉先也报了两个泰拳速成班,没想到这会真用上了。
当然,这也是拳绣腿,登不得大雅之堂。
他很清楚,刚才自己那么勇完全是头铁,再加上肾上腺素起作用,不是自己真有那么厉害。
现在冷静下来,看著眼前被抬回去的华工尸体,心底也是一股子寒意。
他这才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来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真是这么残酷,好好的活人说死也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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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罗洲的丛林里的种种,远不是歷史书里写的那么轻鬆。
gm不是请客吃饭,那下南洋也不仅仅是血泪二字可以概括的。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隨著地势平缓,眼前也开阔起来,华工们的居住点到了。
赵觉先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真的是人住的?
如果说刚才登陆的时候眾人看到的是荒凉,那眼前这片所谓的定居点,就只能用惨澹二字来形容了。
它位於一片临河的平缓坡地上,四面环山,背后是浓密的雨林。
放眼看去,根本看不到任何像样的建筑。
而华工们所谓的房子,更是顛覆三观。
它们只是用隨手砍伐的细木棍做骨架,上面胡乱搭著宽大的香蕉叶、棕櫚叶,有的甚至只是盖著些破烂的草蓆。
这些窝棚东倒西歪,毫无规划,有的挤在一起,有的孤零零缩在角落,大多低矮得需要弯腰才能进去。
由於没有地基,不少窝棚在雨水的浸泡下已经倾斜,全靠旁边的树木勉强支撑,一副隨时要散架的模样。
这哪里是社区?
这分明连贫民窟都不如好吧。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混合臭味,有汗臭和垃圾的腐烂味,也有人类排泄物的臭味,这些臭味混在一起,在这闷热的天气发酵开来,那滋味简直了。
成群的蚊蝇像乌云一样在窝棚间盘旋,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
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昆虫到处乱爬,看得人头皮发麻。
而除了环境糟糕之外,这里的人状態也不对劲。
一些没出工的老华工就坐在树荫下,眼神空洞地看著这群新来的难民。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甚至能看到清晰的肋骨,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几个小孩光著屁股跑来跑去,同样很瘦,但肚子却鼓胀著,这是典型的寄生虫病状。
“这……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
人群中,终於有人忍不住,一个跟著来的难民妇女带著哭腔喊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这比俺老家的猪圈还不如啊!哎哟额的娘!”
“不是说南洋遍地是金子吗?金子呢?这鬼地方连口乾净水都难找!”另一个汉子怒气冲冲道。
他原本指望来这里可以淘点金子,也好发一笔横財,圆一场富贵梦,没想到这里条件竟然这么差。
一个不小心,估计还没淘到金子,人就可能先归西了。
“要是早知道会是这么个鸟不拉屎地方,老子寧愿留在大清国,留在老家种地也好啊!”
“是啊,官府的老爷们虽然难伺候,但是不会真要命,这里可不一样!”
“这鬼地方哪能跟大清国比,真是后悔死了!”
抱怨声、咒骂声、哭泣声此起彼伏.......
刚刚因为共同御敌而凝聚起来的这点士气,顷刻间又土崩瓦解。
陈锦荣和他手下的矿工们一个个面露尷尬,羞愧就写在脸上。
犹豫片刻,这位工头走上前,一脸无奈地解释:“赵兄弟,还有各位乡亲,实在让大家见笑了。不是我们不想过好点,是……我们也实在没办法啊。”
他指了指那些破窝棚和周围乱糟糟的环境,语气苦涩:
“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想著好好盖房子,再开点地种菜种粮食什么的,起码先安稳下来。
可是刚才你们也看到了,那群生番隔三差五就来骚扰,抢东西烧房子,还杀我们的人。这些房子我们是修了又毁,毁了又修,根本没个尽头。
我们白天要下河淘金,累死累活,晚上还得提心弔胆地守夜,生怕睡梦里就被抹了脖子。
再说这鬼地方,瘴气重蚊子多,弟兄们十个里有八个都打过摆子(疟疾),能活下来就算命硬了。”
陈锦荣这么一说,华工们个个沉默,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们已经適应这几乎绝望的环境,这跟新难民在心態上完全不同。
闻言,周昌听得眉头紧锁,忍不住插嘴问道:“陈大哥,难道你们就这么一直忍下去?这怎么行?”
陈锦荣摇了摇头,似乎有些认命:“没办法,到了这海外蛮荒之地,咱们华人没人管的,命就不值钱。
大清国天高皇帝远,谁会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那些官老爷们,巴不得这些这些人都死在外面才好。”
陈锦荣话带伤感,一部分老华工也禁不住哭起来,泪水划过满是褶皱的脸。
他们中大多数也是迫於无奈才逃出来,只不过已经回不去了。
这里每一个人华工都有自己的故事,总之就很辛酸。
陈锦荣见眾人听得进去,又继续感慨道道:
“乡亲们你们怕是你不知道,这里除了生番之外,红毛鬼也很厉害,他们有枪有炮,杀起人来更狠,也完全不把我们当人看的,
总之要在这里活下去,只有靠自己~”
陈锦荣把自己的“生存秘诀”和盘托出,听得眾人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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