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五日。

西苑。

朱由校拉过五弟的手,看著他青雉却颇有些刚毅之色的面孔,笑著问道:

“怎么穿的还是亲王服饰?”

崇禎(后面都用年號当朱由检的代號)跪地,说道:

“臣弟始终觉得不妥。”

朱由校將弟弟扶了起来,说道:

“这不是朕的意思,是太祖爷的意思。朕去阎王殿走了一遭,却被他老人家救了出来,太祖爷的安排,自有深意。”

在崇禎的眼神里,朱由校看到了一位访谈类电视节目主持人的影子。

但信不信不重要,不敢说不信,才重要。

朱由校让崇禎坐在身旁,说道:

“五弟,朕问你,方今之大明,是太平盛世,还是千疮百孔?”

崇禎不敢说。

朱由校说得鏗鏘:“自然是千疮百孔!”

崇禎愈发觉得,眼前之人,已不是那个自己爱而不敬的糊涂兄长。

当然,崇禎並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了解他的哥哥。

哪怕朱由校没有现代人的思维,本人也並不糊涂。

至少在对很多人和事的判断上,天启都要强过崇禎。

比如袁崇焕,比如东林党。

“朕再问你,这千疮百孔的大明身上,哪个疮疤最大,哪个脓孔最深?”

崇禎几乎要脱口而出“魏忠贤”三字,忍住了。

“当然是建奴。”

崇禎点了点头。虽然他还是认为,要先除阉党,才能更好地对付建奴。

朱由校仿佛看穿了弟弟的心思:“朕知道你看不惯魏忠贤,朕之前对这条老狗,也確实放纵了些。

但是,魏忠贤这条老狗,不是野狗,他是朕的狗,也可以是你的狗,朕对他自有处置。”

崇禎眼睛一亮,隨即低头沉思。

“朕好好思忖了太祖爷爷的安排,朕这个太上皇专心督战辽东军务,你这个皇帝坐镇后方,为朕筹粮筹餉,经营农商。

待天下大定,朕便可以做个富贵閒人,你当你的尧舜禹汤,朕就和皇后居於西苑,以木艺自娱了。”

崇禎心想,皇兄好像也没变,还是忘不了他的木工活儿。

但“太祖爷爷的安排”倒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崇禎隱隱觉得,这看似荒唐的设计,或许有其高妙之处。但高妙在哪里,他如今才参详不出。

朱由校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朕做你的征北大將军,你做朕的天下大总管。

你我兄弟之间,朕再说句不能给別人听的话,若是果真事不可为,辽事不利,北方再添新乱,朕自当战死於北京,你去南京便是,我大明尤可保半壁江山,再图中兴。”

崇禎心中一凛,他从没想过大明能像晋宋一样走到那样的时刻,会需要偏安於半壁江山。

朱由校笑了笑,温言道: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朕岂不是无能透顶?倒不如找个老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崇禎正要退下,朱由校看了眼崇禎身旁弓著身子的太监,问道:“你是叫王承恩吧?”

太监跪地道:“老奴何德何能,劳陛下记得贱名。”

朱由校心道:“我大明历朝歷代这么多太监,贱的蠢的坏的多了去了,但你王承恩,有以身殉国的骨气和忠贞,却是和贱字没半点关係。”

他对崇禎道:

“让王体乾去凤阳守陵吧,王承恩可为司礼监掌印。”

阉党之中,魏忠贤虽是魁首,但名义上的內相,司礼监掌印太监,却是由王体乾充任。

崇禎心下一喜,皇兄这是开始动手了。

……

朱由校站在铜镜前。

这张年轻的面庞白皙瘦弱,但五官俊秀,眉宇间隱有英气,端的是帝王之相。

歷朝歷代,论帝王相貌叠代改良,无出於大明之右者。

大明选妃,选的是寒门小户,防的是外戚专权。

既然是寒门,容貌自然是重要的考核標准,毕竟,品德这东西,容易作偽,也很难有统一標准。

朱由校想到皇后张嫣。

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眉似初春柳,面若三月,秀丽大气又不失嫵媚之色,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也有闺房欢愉的风流。

前世看过一部穿越崇禎的小说,朱由校记得,张皇后在李自成攻破北京后,和小叔子一样,都以身殉国了。

想到此处,朱由校对这位陌生的妻子,除了生理上天然的喜欢,心里也多了几分敬意。

……

小心外戚,是以汉为鑑。

提防宦官,是怕重蹈唐之覆辙。

明朝名阉甚多,除过三宝太监(亦称三保),以四人最为著名。

王振、汪直、刘瑾,以及正跪在朱由校面前的魏忠贤。

崇禎刚走,魏忠贤就进宫面圣了。

是名阉,非权阉。

不像唐朝宦官,掌控神策军,有废立皇帝之能,明朝的太监始终都是皇帝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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