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靠在观景长廊冰冷的合金栏杆上,人造恆星的柔光落在他年轻却带著一丝阴鬱的脸上。

他的目光没有投向窗外璀璨的星海,而是落在自己左手小臂处——那里,冰冷的银灰色机械臂取代了血肉,精密的能量纹路在光线下若隱若现,与皮肤接合处的细微疤痕如同永恆的烙印。(此处衔接第八章开头)

艾丽婭偷偷站在他身后,她看著林默,那双碧蓝的眼睛里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和自责以及心疼,嘴唇蠕动了几下,声音轻得像嘆息:“默默哥,对不起…”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林默打断了。

“嘖,说什么呢。”他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甚至还刻意活动了一下那刚刚结束校准、关节发出细微嗡鸣的机械左臂,做了个展示肌肉的笨拙动作,“你看,好得很!比以前那肉胳膊强多了,起码不会酸。”他的语气轻鬆,甚至带著点刻意为之的调侃,试图驱散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沉重。

但艾丽婭没有笑,她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抽搐了一下的嘴角上——那是神经接口短暂衝突引发的细微刺痛,瞒不过她的眼睛。

林默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迅速別开脸,看向窗外穿梭不息的星舰流光,语气变得更加隨意,仿佛在谈论天气:“真没事,小伤小痛,习惯了。比起这个,你下次能不能一起帮忙给我这胳膊换个顏色?这灰扑扑的太难看了,配不上我这么帅的脸。”

他试图用玩笑转移话题,指尖无意识地敲击著冰凉的机械臂表面,发出轻微的“噠噠”声。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下突如其来的、如同针扎般的神经刺痛,让他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艾丽婭低下头,看著手中的扳手,声音更低了:“如果…如果不是为了我…”

“艾丽婭!”林默的声音猛地提高了一点,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决,但很快又软了下来,嘆了口气,“没有如果。那玩意扑过来,我当然得挡著,难道看著它伤到你吗?这事过去了,別再提了,听见没?”

他伸出完好的右手,有些笨拙地揉了揉她的头髮,动作依旧带著兄长般的习惯性安抚,却似乎少了些以往的毫无隔阂。

安慰显得有些苍白,甚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重复著这些“不在意”的话语,像是在说服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然而,那无法完全协调的机械臂,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失去的是什么。

几天后,几个过去的玩伴兴奋地跑来叫他一起去废弃的第七维修区探险,那里刚运来一批退役机甲的残骸,是男孩子们梦想中的宝藏库。

林默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那是对冒险天生的渴望。但他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那冰冷的金属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反馈信號传来一阵轻微的、令人不安的迟滯感。他想像著自己试图用这只手攀爬湿滑的金属管道,或者在狭窄的缝隙中保持平衡…结果很可能就是拖累所有人,甚至再次受伤。

那点亮光迅速熄灭了,如同被吹灭的蜡烛。

他扯了扯嘴角,摆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挥了挥那只机械手:“不去了,没劲。一堆破铜烂铁有什么好看的。我…我还有点模型要拼。”他找了个拙劣的藉口。

伙伴们失望地离开了,脚步声和兴奋的討论声渐行渐远。

林默没有去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只是默默走到窗边,看著那群少年欢呼著跑向远方的巨大阴影。他完好的右手紧紧攥著窗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只沉重的机械臂无力地垂著,反射著窗外冰冷的光,像一个巨大而丑陋的枷锁。

一种深刻的落寞,如同星港之外的真空般,无声地包裹了他。他仿佛能听到那些他曾无比热衷的、充满刺激与欢笑的冒险活动,正在毫不留情地將他拋弃,而他却连追赶的资格都没有了。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向前奔跑,只有他被永远地留在了那个血色的下午,困在这具不再完整、甚至不时会背叛他意志的躯体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久久地站在那里,背影在巨大的窗前显得格外孤单。那刻意维持的不在意,在此刻碎得乾乾净净,只剩下少年人无法掩饰的、被剥夺了翅膀后的无声沉寂。

艾丽婭偷偷地躲在门后,这一次,她没有出来,也没有出声,但是脸颊上滴落的滚烫泪水,述说著她內心的自责。

那天后,她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沉默地长大了。那个会因为一点点小委屈就躲起来掉眼泪、需要默默哥哥用笨拙的歌声和玩具来哄的小女孩,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里多了沉静、唇角时常紧抿、將所有汹涌的情感都压抑在平静表面之下的少女。

她不再追逐打闹,不再沉迷於幻想的星空游戏。她的世界急剧地收缩,最后聚焦於两点:林默那只冰冷的机械左臂,以及一切与之相关的机械知识。

苏婉博士实验室里的基础工程学手册开始出现在艾丽婭的床头,上面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標註的便签。

光屏上不再是儿童节目,而是复杂的机械结构三维解析图和神经接口原理动態演示。她甚至利用家属身份,整日泡在研究所的附属维修车间里,给老师傅们打下手,递工具,用那双原本应该摆弄娃娃或画笔的手,去触摸冰冷的扳手和沾满油污的零件。

她的天赋在此时展露出惊人的锋芒。那些复杂的图纸、繁琐的线路、精密的传动结构,在她眼中仿佛有著天生的逻辑和美感。

往往老师傅们需要排查半天的故障,她盯著看一会儿,就能指出某个传感器接线的潜在问题;

那些让林默痛苦不堪的神经信號衝突和反馈迟滯,她听著他的描述,就能在草图上勾勒出几个可能的缓衝迴路改进方案。

她所有的学习都带著明確到近乎偏执的目的性——为了他。

“默默哥,试试这个阻尼参数。”她捧著自己的数据板,仰头看著比她高了不少的林默,眼神里是全然的专注,递过一块连接著数据线的调试接口,“我重新编译了底层响应逻辑,应该能减少突然转向时的信號过载刺痛。”

林默看著她眼下的淡青,知道她又熬了夜。他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默地接过接口,连接到自己左臂的维护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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