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重归死寂。
但陆寻的內心,却再也无法平静。右手手背上那诡异的凸起疤痕,像是一个冰冷的烙印,时刻提醒著他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切並非幻觉。
那只眼睛……它是什么?怪物?诅咒?还是……別的什么?
它让他看到的那些景象又意味著什么?那些顏色的光晕,那些漂浮的“气息”……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开水,在他脑海中翻滚。恐惧依旧存在,但对未知的惊骇和一丝被强行植入的“异常”,暂时压倒了纯粹的绝望。
他不再徒劳地试图挣脱镣銬,而是蜷缩起来,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右手手背上。
他尝试著去“感受”它,去“沟通”它,就像试图控制一条陌生的、不属於自己的肢体。
集中精神……回想刚才那种感觉……那种“看”的感觉……
然而,毫无反应。
手背的疤痕沉寂著,如同死物。无论他如何努力集中意念,如何回忆那视觉叠加的震撼,都无法再激起一丝涟漪。
那东西似乎只是短暂地甦醒了一下,然后又陷入了深沉的休眠。
挫败感袭来。果然只是偶然吗?还是说,需要什么特定的条件才能触发?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地牢入口偶尔会打开,那个凶恶的壮汉会进来粗暴地收走丝毫未动的破碗,或者提进来一个便桶,换来几声锁链的哐当和囚犯麻木的移动声。
每一次开门的声音都让陆寻心臟紧缩,生怕进来的是卡姆和霍克,带著那个所谓的“买家”。
飢饿和乾渴如同两把銼刀,持续不断地折磨著他的身体和意志。
胃部的抽搐越来越剧烈,喉咙干得像是要粘在一起。身体的虚弱感也在加剧,头晕目眩。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要么屈服,去吃那些泼在地上的东西,喝地上渗出的脏水,像牲畜一样活下去,等待被贩卖的命运。
要么……就真的会死在这里。
死亡的阴影再次清晰起来。
不。
不能死。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像一件垃圾一样被处理掉!
强烈的、不甘的、愤怒的求生欲如同火山岩浆,在他胸腔內疯狂积聚、奔涌!他不想死!他要活下去!他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要让卡姆、霍克那些混蛋付出代价!
这股极端强烈的情绪汹涌澎湃,几乎要衝破他的躯壳!
就在这情绪达到顶点的剎那——
右手手背,那道诡异的疤痕,猛地灼热起来!
比上一次更猛烈!更清晰!
仿佛沉眠的凶兽被彻底激怒,又像是冰冷的引擎被狂暴的能量瞬间点燃!
陆寻甚至来不及惊骇,就感到一股庞大、冰冷、充满毁灭和腐朽气息的洪流,顺著手臂蛮横地冲入他的身体,瞬间席捲四肢百骸!
“呃啊啊啊——!”
他无法自控地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镣銬被挣得哗啦作响。
他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这不是温和的强化,而是一种粗暴的、近乎撕裂般的灌注!原本断裂的左臂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同时又被一股冰冷的力量强行稳固;
虚弱感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危险的、爆炸性的力量感,仿佛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在燃烧!
但这力量……太陌生了!太狂暴了!它在他的体內横衝直撞,完全不受控制!
而更可怕的是手背上那只眼睛!
它再一次猛地睁开!
暗紫色的瞳孔冰冷地凝视著地牢的虚空,其中仿佛有混沌的风暴在旋转。
这一次,不再是被动地“看”。
陆寻感到自己的意志,那滔天的求生欲和愤怒,正被这只眼睛疯狂地抽取、吸收,然后与它本身那股冰冷的毁灭气息混合、扭曲、放大!
一个模糊的、源自本能的“意念”通过这只眼睛被疯狂地具现化、被辐射出去——
“命定的王,为瀆神者带来疾病”
他无法理解这具体是如何运作的,他只知道,自己那强烈到极致的负面情绪,正在被这只眼睛转化成某种……实质性的影响!
目標,直指这地牢的禁錮!直指那些带给他痛苦的人!
但范围……再一次……失控了!
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充满病態与衰败气息的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激起的死亡涟漪,穿透了地牢的墙壁,向著四面八方急速扩散!
首当其衝的是地牢本身。
墙壁和地面上那些原本看不见的、灰色的、代表霉斑和腐败的“气息”瞬间变得浓郁百倍,疯狂滋生,肉眼可见地蔓延开来,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
角落里那几个蜷缩的囚犯猛地剧烈咳嗽起来,他们身上那层代表绝望的灰败雾气骤然加深,其中两个更是身体一僵,直接瘫软下去,生命的光晕急速黯淡,直至熄灭——他们没能扛过这突如其来的、被极度强化的环境侵蚀!
紧接著,波动穿透了地牢的天板,涌入了上方的酒馆。
“咳咳!怎么回事?哪来的霉味?”酒馆老板用力扇著空气,不满地嘟囔。
一个正端著酒杯的客人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心悸和头晕,手一软,酒杯摔在地上粉碎。
后厨里,一个帮工突然趴在灶台边剧烈地呕吐起来。
而这,仅仅是开始。
波动继续扩散,涌出了酒馆,瀰漫到了黑木镇的街道上。
一个正在家门口玩耍的小女孩突然停下了动作,小脸变得通红,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额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铁匠铺里,熊熊燃烧的炉火似乎都黯淡了一瞬,强壮的铁匠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虚弱,手中的铁锤差点脱手。
镇子边缘的畜栏里,几头牲畜变得焦躁不安,发出痛苦的嘶鸣。
更为致命的是,那团陆寻之前惊鸿一瞥的、正在小镇某处缓慢移动的浓稠的、病態的紫黑色雾团——那或许是一场正在酝酿中的自然瘟疫——被这股同源却更加狂暴的波动瞬间引爆、激活、扩大了无数倍!
瘟疫的气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毒性疯狂传播!
几乎是眨眼之间,更多的咳嗽声、惊呼声、痛苦的呻吟声从镇子的各个角落响起,迅速连成一片!
“瘟疫!是瘟疫!”终於有人意识到了什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充满恐惧的尖叫!
恐慌如同野火,瞬间席捲了整个黑木镇!
地牢之下。
陆寻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觉得体內那狂暴的力量在宣泄出去之后,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被掏空般的虚脱感。
手背上那只冰冷的眼睛也仿佛耗尽了能量,缓缓闭合,再次隱没。
哐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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