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虚脱地瘫倒回去,镣銬发出沉重的声响。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只隱约感觉到,自己似乎……又一次……无意中做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
地牢上方,酒馆里,街道上,各种混乱的尖叫、哭喊、奔跑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开来,隱隱约约穿透厚重的地板,传入他的耳中。
发生了什么?
陆寻艰难地抬起头,茫然地望向地牢入口的方向。
外面,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地牢的寂静被彻底打破了。
上方传来的不再是模糊的嘈杂,而是清晰可辨的、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恐慌交响曲。
尖叫声、哭喊声、疯狂的奔跑声、重物倒塌声、还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所有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穿透厚重的地板和门板,闷雷般滚进地牢,衝击著陆寻的耳膜。
发生了什么?打仗了?野兽袭击?
陆寻挣扎著坐起身,背靠著冰冷潮湿的墙壁,惊疑不定地望向地牢入口的方向。
那扇厚重的木门此刻仿佛成了隔绝两个世界的屏障,门外是沸腾的炼狱,门內是死寂的囚笼。
其他几个还活著的囚犯也被这巨大的动静惊动了。
他们不再是麻木的石像,开始不安地扭动身体,镣銬发出哗啦的声响,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就在这时——
地牢入口处传来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钥匙串剧烈碰撞的叮噹声!
哐当!哐啷!
锁被粗暴地打开,木门被猛地推开一条缝!
之前那个送饭的凶恶壮汉出现在门口。但他此刻的样子与之前的凶狠判若两人!
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得像破风箱,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甚至顾不上地牢里令人作呕的气味,扶著门框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呵斥囚犯,只是惊恐万状地回头望了一眼酒馆大堂的方向——那里传来的惨叫声和混乱声更加清晰——然后像是见了鬼一样,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惊叫。
竟然连门都顾不上锁,连滚爬爬地转身就跑,脚步声踉蹌而远去,很快消失在远处的混乱噪音中。
门……没锁?!
陆寻的心臟猛地一跳!希望如同被投入死水的巨石,骤然炸开!
几乎是同时,他听到酒馆大堂里传来卡姆那熟悉的、此刻却充满惊怒和恐惧的咆哮声:“……怎么回事?!霍克先生!您怎么了?!该死的!別过来!滚开!啊——!!”
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更加混乱的撞击声和更多人惊恐的尖叫。
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疑惑和虚弱。陆寻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啊——!”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用尽刚刚恢復的一点力气,猛地挣扎起身!
沉重的镣銬限制著他的动作,但他被强化的,於常人的基础身体素质在此刻展现了威力!
他拖著哗啦作响的铁链,踉蹌著扑向那扇只是虚掩著的木门!
其他囚犯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发出更加急切的呜咽声,挣扎著想跟著过来,但长期的折磨和虚弱让他们无力站起。
陆寻顾不上他们。他用肩膀狠狠撞开木门!
更加浓烈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不再是地牢单纯的恶臭,而是混合了血腥、呕吐物、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腻中带著腐坏的可怕气味!
酒馆大堂呈现在他眼前,如同地狱的景象。
桌椅东倒西歪,杯盘狼藉破碎。之前见过的几个酒客和那个肥胖的老板,此刻都倒在地上,有的蜷缩著剧烈咳嗽,吐出暗色的血沫;
有的已经一动不动,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黑紫色斑块;还有的像无头苍蝇一样惊恐地尖叫奔跑,撞翻一切。
卡姆倒在离柜檯不远的地方,双目圆睁,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他的脖颈处肿胀发黑,已然气绝。
而那个苍白瘦削的奴隶商人霍克,则趴在门口,一只手向前伸出,似乎想爬出去,但他身上也布满了可怖的黑斑,早已没了声息。
陆寻被这恐怖的景象惊呆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什么?!
瘟疫?什么样的瘟疫会发作得如此迅猛、如此恐怖?!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离他最近的一个还在抽搐的酒客身上,那人的腋下和腹股沟处明显肿胀隆起,皮肤漆黑坏死……
一个冰冷的名词,如同来自遥远时空的迴响,骤然炸响在他的脑海——
黑死病?!
腺鼠疫?!跳蚤传播……但怎么可能这么快?!这症状……这蔓延速度……根本不符合他认知中的任何医学常识!这完全是超自然的、毁灭性的爆发!
是……是我?
是手背上那只眼睛?!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那道疤痕安静地潜伏著,仿佛与它无关。
但陆寻瞬间明白了。是他那不受控制的、混合了极致情绪和未知力量的“吶喊”,將他身上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这个世界毫无免疫力的病原体概念。
混合著那句莫名出现在脑子里的话:“命定的王,为瀆神者带来疾病”
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引爆、扩散、变异成了这场笼罩整个黑木镇的超自然黑死病!
外面的尖叫声和混乱还在升级,显然瘟疫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席捲整个小镇。
哭喊声、绝望的祈祷声、以及某种……像是教士急促而恐惧的吟诵声交织在一起。
陆寻打了个寒颤,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攫住了他。但他没有时间懺悔或恐惧。
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拖著镣銬,踉蹌著跨过霍克的尸体,衝出了酒馆大门。
街道上更是如同人间地狱。人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奔跑、哭喊、倒下。
有些人脸上、身上已经出现了黑斑,倒在路边痛苦呻吟。更多的人则是纯粹的恐慌,相互推搡踩踏。
浓烟从几处房屋升起,不知是失火还是绝望下的纵火。
整个小镇仿佛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充满病疫的巨手狠狠攥紧、碾碎!
陆寻低著头,用尽全部力气,拖著沉重的镣銬,逆著混乱的人流,拼命向著镇子外面,向著那片他来的方向——那片黑暗但此刻却象徵著自由的森林——跌跌撞撞地跑去。
冰冷的镣銬摩擦著他的皮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但他不敢停下。
他的身后,是正在被前所未见的恐怖瘟疫“黑死病”吞噬的黑木镇。
而这场因他而起的灾难,正如野火般蔓延,即將成为一个席捲这个世界的、全新的恐怖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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