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术方先生最善攄虹之法,小女子远道而来,不为求艺,但求先生能略显山水,以慰小女子仰慕之私。”
术方饶有兴致地打量著面前的女子,她年纪约莫二十四番信,正是青春盛年,又生得端顏美貌。
彼时飘风忽起,滚来瓣瓣崑崙独开的雪菊,在女子身周旋作风。人相映,更添一缕浓香,端的称得上那句“风隨少女至”。
此情此景,若不配上下句“虹共美人归”,实是辜负了这女郎的姿容。
但术方偏偏意兴阑珊,目光在女子身上驻足几许,便不再多看。
“贫道原想著一条龙特地化为人形,是有什么奇闻趣事,哪知一开口便教人心下索然。”
那女子一惊,又强勉为笑:“恕小女子愚钝,不明先生深意。”
“应龙蓄水,所在多雨。我这崑崙宫本就镇於弱水之渊,五风十雨。自打你来,更是停阴不解,几要以久雨为浴了。”
那女子为之看破真身,一时心虚不言。而术方也无需她说,兀自掐指推算,顷刻便知悉了这女子的来歷。
“应龙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復上天界,其后人亦是如此。让我算算,应龙生建马,建马生麒麟,麒麟生庶兽……你是应龙第三世孙——皇顾伯,是也不是?”
“先生洞若观火,小龙不敢欺瞒!”
那皇顾伯见术方神通非凡,叩诚一拜,便化作一条生有辅翼、足踏云气的真龙。
“有翼曰应龙,你与你祖上隔了三代,血脉倒还纯正。”
术方避重就轻,点评皇顾伯的出身,却对他所说的“攄虹之法”只字不提。
皇顾伯龙首著地,跪拜不起:“先生既能算尽天机,定知小龙来意,还请先生圆了小龙这份心愿!”
术方未答,只一味发笑。
“先生何故发笑?”
“你这龙倒有意思,你见我模样是个男子,便化成女身,来给我使美人计,到头来却只为了让我给你采霞布虹?”
“小龙无甚大志,生平仅有一个夙愿,便是一睹这世间至燿之虹。先生如肯施展神术,遂了小龙之愿,要小龙给先生当牛做马也不在话下!”
“皇顾伯啊皇顾伯,你已知我明於料事,如何还敢出言誆骗!你要我为你试演布虹之法,实是想乘机窃艺,回去后好日日为自己布虹。打著求虹之名,却图谋我崑崙虚的术法,你心意不诚,还是去罢。”
皇顾伯失色伏地:“確是小龙贪得无厌,动了偷师之心,还请先生宥恕!可小龙自因先人罪业被贬至下界,便只有人间之虹能令我流连耽湎、任情取乐。望先生念及小龙苦求再四,破例相授!”
“古者,有夫妻荒年菜食而死,俱化成青絳,俗呼美人虹。你若要见此虹,难不成要活活饿死一对夫妻吗?”
“小龙不敢伤人害命!若这美人虹当真绚烂无比,小龙自己食菜饿踣便是,但求死前能望得一眼虹光,便无悔此生了。”
术方看他苦苦恳求,指端点了几点,先是一笑,忽又正色道:
“好,只是这美人虹也不过是青虹的一种罢了。贫道知晓一种虹,可吐九色之霞,烂以映昼之光。我这便口授你攄虹之术,至於如何兑付成真,却需你自己设法。”
皇顾伯大喜过望,立地倾耳拭目,听术方道:
“虹者,光雾之霞。霞为日月所引,日虹霞炫,为耀金之霞;月虹霞盈,是满玉之霞。然此二者都不过凡虹,唯日月同引之霞,方乃天上之虹——鬼神之霞!”
术方道出妙法,皇顾伯却面生懵懂。
“日升月落,乃是自然之理,小龙虽能顺天行雨,却无逆天之能,要怎生让日月同现?”
“贫道已將真言外授,听与不听在你,做与不做,亦在你。”
此龙於虹之一道太痴,术方算出他长此以往,必因痴取祸,才故意对他吐露天机。
即令皇顾伯覬覦崑崙术法,此法需逆天而行,他绝不敢妄加染指;如他切实是为求虹,日月分由日母羲和与月母常羲掌管,他也难以成事,如是痴念自断。
皇顾伯还欲再言,术方已拂袖送客。
崑崙虚久无人踏足,术方送走皇顾伯,此地重归空廓。她閒坐宫中,深觉寂寥,一手掐诀,身已移步至峰顶。
崑崙苦寒多雪霜,她孤身立於雰雰飘雪中,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枚青铜古牌令。
“术方,这青铜古牌令有旋乾转坤之用,保你一世足矣。你执此令,便下山去罢。”
“师父,为何……”
“勿再多言,你只记住,便是同门手足,也有反目之时。往后,谁人的话你都不可轻信,更无需对人託付真心。只消如此,便无人可害你了!”
术方闔目回想著师尊的教诲,在峰上佇立良久,再睁眼时,眼前雄虹千千,日月倏忽一现。
这般异象只持续了瞬息,日月便被什么人收去,天地顿然杳冥;而术方忽怳若醒,急忙推算干支。
那皇顾伯,居然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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