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回 都得死
刀又入肉三分,高俅传来一声惨嚎。
“快!快杀了他!尔等想看我死不成?杀了他,个个重赏!”
“噗!噗噗噗!”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高衙內附近的亲卫齐齐出刀,再看向高衙內,人立时倒在血泊当中,浑身抽搐。
高俅喘著粗气,带著哭腔,近乎绝望地哀求道:“林教头,该杀的都杀了,放了我罢。”
林冲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惊恐的脸,声音不大,却如寒冬里的冰碴,清晰地砸进每个人的耳朵:“备马!”
无人敢动,也无人敢应,上百名军汉只是將包围圈缩得更紧,刀枪的寒光映著高俅惨白的脸。
“嗯?”林冲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手腕微动,刀刃又向皮肉里陷进一分。
“啊——!”高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带著哭腔嘶吼道:“还愣著作甚!没听见林教头的话吗?去备马!快去!”
太尉的命令,终於让这群不知所措的军汉动了起来。很快,一匹神骏的黑色大马被牵了过来,马儿不安地刨著蹄子,打著响鼻。
林冲左手持刀,稳如泰山,依旧死死抵著高俅的脖颈。
他右手探入怀中,一抖手,一条早已打好活结的绳索便如灵蛇出洞,瞬间套住高俅的双臂。他手腕发力,猛地一拉,绳结骤然收紧,將高俅捆了个结结实实。
高俅此刻才算明白,林冲早就算好了会有这一步了,他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何进府前不搜身,不缴械!
高俅只觉身上一紧,心中最后一丝侥倖也隨之破灭。
他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林冲!你可想清楚了!你劫持的是当朝太尉,此乃灭门之罪!如今放手,本官看在你一时糊涂,尚可为你周全一二!若你执迷不悟,这天下虽大,却再无你容身之处!”
林冲充耳不闻,他抓著绳索,隨即转身,將这养尊处优的太尉如一个麻袋般绑缚在自己的后背,又是一拽,將高俅整个身子拉得贴向自己,绳索在自己胸前交叉,彻底將其死死缚住。
高俅此刻的脸颊紧贴著林冲坚实的后背,动弹不得。
林冲右手抓住鞍桥,脚下发力,背著高俅,身形却依旧矫健,稳稳地翻身上马。
他端坐马上,背负著当朝太尉,如同一尊从地狱归来的魔神。他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军汉们无不心惊胆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让出一条通道。
“各位听真,”林冲的声音不高,却盖过了所有人的呼吸声,“我只求一条生路,不想多伤人命。但若有人暗中放箭,休怪我手中刀快,先送太尉上路!”
双腿一夹马腹,那黑马长嘶一声,冲了出去。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直奔最近的城门,那是逃出生天的唯一捷径,殿帅府的军汉们也正是朝著那个方向收拢,试图布下第二道防线。
然而,就在眾人以为他要向东门疾驰时,林冲却猛地一拉韁绳。
坐下黑马在青石板路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硬生生调转了方向。
他竟朝著与城门截然相反的,全东京最繁华的御街闹市衝去!
这一举动,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追兵的阵脚顿时大乱,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继续追赶,还是分兵去堵截。
林冲太清楚禁军的套路。此刻內城四方城门必已落锁,再安排大量软网套索拋下,一旦缠身,纵有一身本事將自投罗网,到时连结束这老狗的机会都会丧失。
“驾!”他低喝一声,马蹄捲起烟尘,背负著高俅,如一头闯入瓷器店的猛虎,一头扎进了那片喧囂的人海。
御街之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货郎的叫卖声,妇人的討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成一幅太平盛世的繁华画卷。然而,这幅画卷,被林冲的闯入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滚开!”林冲的声音被马蹄声裹挟著,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街上的行人只觉一阵狂风卷过,定睛一看,无不骇然失色。一个身著官服的汉子,背上竟捆著一个身穿紫罗金绣朝服的官员,正纵马狂奔!
人群如炸开的油锅,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行人慌不择路地向两旁躲闪,货摊被撞得稀里哗啦,瓜果蔬菜滚了一地。
高俅被顛得七荤八素,嘶吼道:“林冲,你疯了不成!此乃自寻死路!本官若有不测,你的家眷亲族,一个都休想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上一世,我信了你,信了这狗屁的『王法』!
换来的是什么?
是家破人亡!是我林冲被逼得无路可走!
你高太尉赶尽杀绝之时,可曾想过,我林冲也曾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曾想报效国家,与妻儿安稳度日?”
高俅越听越是糊涂:“你在说些甚么胡话?我何时赶尽杀绝了?你浑家不是好端端的在家中么!只要你放了本官,万事好商量!”
林冲不屑地冷哼一声,看了眼追兵距离,左手猛地一勒身上绳索,让高俅的胸膛更紧地贴著自己的后背,右手反握钢刀,刀尖从自己腋下穿出,精准地抵住高俅的胸肺。
冰冷的刀锋透过朝服,传来死亡的寒意。
高俅难以置信地看著刺穿胸口刀刃,肺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带著血腥味的嘶嘶声。他张大了嘴,眼珠暴凸,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我本是良善人,是尔等,將我逼成了恶鬼!”
“我曾敬畏王法,是尔等,让我看清了这世道不过是强食弱肉!”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尔等畜生,一个不留,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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