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拾肆回 当大哥 (五千字大章)
马车再次动起来,酒肉的香气混著晚风,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阮小七吞了口唾沫,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满是惊嘆:“五哥,光今日就了上百两银子?你说那些人怎地恁地有钱?”
阮小五“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马车上绑著的火把,眼神深邃:“先前我还以为那宋押司最是奢遮,后来才看出来,那个叫林冲的汉子,才是这一伙人的主心骨。你没见吴学究对他那恭敬模样?”
阮小七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认同:“那个叫林冲的汉子,端的是义气!白胜兄弟都伤成那般模样了,他愣是没丟下。有这样的哥哥领头,心里莫名地踏实得很。”
“林冲……”阮小五咀嚼著这个名字,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一个疙瘩,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听过,熟悉得很,却又隔著一层窗户纸,捅不破。
阮小七见他这副模样,好奇地凑过去:“五哥,你寻思甚么呢?”
“林冲这名字,我怎地觉得在哪听过。”阮小五喃喃道,眼神有些发直。
“那定是哪位扬名天下的好汉了。”阮小七浑不在意地说道。
恰在此时行过一处街角,前方豁然开朗,镇上最大的那家赌坊赫然在望。即便隔著老远,那股子混杂著汗臭、酒气和劣质薰香的味道,伴著赌徒们狂热的嘶吼与骰子落碗的脆响,还是一併传了过来。
阮小五的目光扫过那熟悉的门脸,脑中“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对了!赌坊!
几日前,他正是在这里,听邻桌的赌客唾沫横飞地讲著东京城里出的惊天大案!
一个叫林冲的八十万禁军教头,为了自家娘子,先杀高衙內,再杀高太尉,最后还拐走了魁李师师,连郡王都折在他手里!
当时只当是说书先生编的段子,听个乐呵,却不想今日竟见到了真人!
“啪!”
阮小五猛地一拍大腿,眼中迸出骇人的精光,他一把抓住阮小七的胳膊,声音因激动而变了调:“我想起来了!小七,我想起来他是谁了!”
阮小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嚇了一跳,满脸疑惑地看著自家五哥。
阮小五却顾不得解释,他猛地一抖韁绳,嘴里发出“驾”的一声暴喝,胯下宝马骤然加速,惊起一路尘土。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癲狂的兴奋之中,双眼放光,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是了!是他!就是他!”
阮小七也是催动战马,急切地追问:“五哥,快说,到底是谁?”
阮小五回过头,脸上满是狂喜,声音嘶哑却无比亢奋:“小七,咱三兄弟就是死,也跟定他了!”
…………
入夜,林冲眼皮颤动,从力竭的沉睡中醒转。他只觉浑身骨头缝里都透著酸软,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何时被人抬到了床上。
他侧过头,借著窗外透入的微光,看见白胜胸膛平稳起伏,呼吸均匀悠长,显然已脱离险境。一旁的李氏伏在床沿,紧抓著丈夫的手,已是沉沉睡去,脸上泪痕未乾,嘴角却带著一丝安心的浅笑。
林衝心中一暖,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地,推开屋门。
院中,点著几把火把,眾人围坐一处,正低声交谈,气氛热烈。见林衝出来,所有人“呼啦”一下全部起身,目光灼灼地望向他。
晁盖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將林冲按在主位坐下。林冲只觉口乾舌燥,他环视一圈,看著这些熟悉又鲜活的面孔,咧嘴一笑,声音沙哑:“来碗酒!”
阮小七立刻跳起来,满满斟了一大碗酒,双手捧著送到林冲面前。
林冲刚接过酒碗,还未送到嘴边,阮氏三兄弟已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是如出一辙的决绝。三人齐齐起身,推金山,倒玉柱,对著林冲纳头便拜,动作整齐划一,沉重有力。
阮小二抬起头,目光坚定:“我弟兄三个愿追隨林冲哥哥!若捨不得性命相隨,教我们都遭横事,恶病临身,死於非命!”
阮小五更是把手拍著脖项,梗著脖子吼道:“我这腔热血,只要跟著林冲哥哥!”
阮小七年纪最小,性子最直,他抬起满是狂热的脸:“只要哥哥肯带挈,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便是死了,也是开眉展眼!”
林衝心中激盪,他猛地起身,双手並用,將三人一一搀起,想著昔日好兄弟又凑齐三人,声音有压不住的喜悦:“快快请起!我林冲何德何能,敢受三位兄弟如此大礼!日后,你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鲁智深与晁盖对视一眼。
鲁智深蒲扇般的大手端起酒碗,走到林冲面前,他那双铜铃般的环眼,此刻满是郑重:“兄弟,我知你日后是要干大事的!师兄我服气!日后,洒家便喊你一声哥哥!”
林冲一愣。
晁盖也端著酒碗走上前来,满脸真诚:“我与鲁大师一个看法。我虽虚长你几岁,还自詡有几分勇武,但与兄弟你比起来,只觉万分惭愧。日后,我也喊你一声哥哥!”
一个是一路扶持的师兄,一个是前世敬重的大哥,如今却都要奉自己为首。林冲这一世本就是要来当大哥的,可这般突兀,反倒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脸上竟难得地泛起一丝红晕,挠了挠头道:“这……这可怎么论,忒也彆扭。”
晁盖大咧咧地笑道:“有何彆扭!咱们各论各的,你叫我兄长,叫大和尚师兄,我两个叫你哥哥!”
眾人闻言,都觉得好笑,院中顿时响起一片爽朗的笑声。
鲁智深却板起脸,神色前所未有地严肃:“这不是玩笑!哥哥日后定是要统领千军万马之人,没个规矩体统,如何成事!你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师兄我……我不能坏了你的威信!”
他是西军军官出身,深明带兵的细处,故而能讲出这番道理来。
林冲听著这番话,心中再无半分推拒,只剩满满的动容。他不再多言,只是重重点了点头,端起酒碗,与鲁智深、晁盖的碗重重一碰。
“鐺!”
三人仰头,將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吴用也站了起来,如同三阮那般纳头就拜,他看著林冲,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朗声道:“良禽择木而棲,贤臣择主而事。吴用不才,愿为哥哥效犬马之劳,共图大业!”
林冲大喜过望,连忙亲自上前,双手將他扶起,紧紧握住他的手,诚恳道:“军师快快请起!我林冲得先生相助,如虎添翼!日后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院中的气氛再次变得热烈,唯独宋江一人坐在角落,默不作声。
鲁智深目光一转,落在他身上,沉声问道:“宋押司,你又待如何?”
这话一说,院內眾人把目光都集中到了宋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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