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自从你成就祖境,你变了太多,有时我甚至不敢认你,君煌此人,狼子野心,不是易与之辈,还有云天机,你们虽是一併从葬天宫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生死之交,但这份情谊,在他追求的仙道面前,又能有多重?你当真以为他们会对你留手?”

“这是道爭,只有你死我亡,何来转圜余地?!”

“雪清。”楚政的神色终於有了一丝波动,他看著她,眼神复杂:

“有些事的真相,我此刻无法同你明言,你只需要知道,此战我必胜,因为这是已经註定的未来。”

他微微摇头,说出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

“万丈天瀑,一旦横臥,也不过一条小河,潺潺小溪若显化於立於星河之巔,世人也只道那是一片星海,你所在的高度,决定了你在他人眼中的模样,但我,始终是我,从未变过。”

自始至终,他要做的事,也从未有过变化。

话至此处,楚政的眼中第一次映出了实质般的冰冷杀机:“如今,你只需要安静待著,不必插手,静候天变之时,等此战结束,用不了多久,我便可终结天运之爭,將诸多古族连根拔起,彻底结束道战,重开阴阳,扫平万古以来的一切弊端。”

闻言,雪清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再劝无用。

她猛然站起,转身欲走。就在身影即將融入虚空之际,她忽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道依旧平静端坐的身影,轻声道,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正初,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当年,你为何要帮我那么多?”

楚政浅淡一笑,微微摇头:“此前我已说过了,欠了你一条命,得还。”

“那当年,我要你娶我,你为何不应?”雪清再度追问,目光灼灼。

楚政明显一,沉默了良久,方才低声道:“我已成婚,有了髮妻,又如何再娶?”

“又是这套说辞!”

雪清一声冷笑,眼中充满了失望:“你七岁便与我相识,你有没有娶妻,我会不知?

!”

一时间,她心中不免浮现出了一丝悲凉。

到了这一步,还是不愿跟她说实话,处处隱瞒。

雪清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停留,猛地撕开身前猎猎的九天罡风,玄色衣袖愤然一拂,身影化作流光,转瞬便消失无影。

盘坐在原地的楚政,在她离去后,微微垂下了头,一声长嘆,无人可闻。

在这声嘆息余音未散之际,他神色猛然一顿,修地抬头,望向大殿某个空旷的角落。

那里明明空无一物,但此刻,楚政的眸光却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的迷雾,看到了一抹模糊,却无比熟悉,让他灵魄都在震颤的身影。

那是过去的他,亦或是未来的他。

焚心长廊之中的记忆碎片条然涌出。

与此同时,脑海中那些被封印遮蔽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喷薄而出,疯狂交织,碰撞重组。

经歷过的,以及未曾经歷的,源自时空长河之中的残缺记忆,在他的脑海之中,飞速拼凑完整,再无丝毫遗漏。

半响,他募然抬头,眼中不再是平静与深邃,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骇之色。

原来..—.如此。

剎那间,时空的锁在这一刻被彻底冲开,过往的迷雾散尽,未来的轨跡清晰,他的记忆完全復甦,瞬间通晓了古今因果,明悟了自己为何能如此篤定必胜。

他想起来了,那一战,他是如何贏的。

时空之巔的战场,诸敌环伺,一道血虹贯断时空长河,时空长河之巔,血门洞开,赤刃震若鸣鏑,渴血而啸,裂宙分宇。

是雪清。

是雪清燃尽了自身的所有精血,以无法想像的代价,为他强行打开了时空之门,从万古之后,接引来了足以扭转战局的援手。

转瞬间,楚政的眼中布满了挣狞的血丝,瞳孔深处似有黑雾在汹涌翻滚,气息变得骇人至极。

他的记忆,居然在这终局即將到来的前夜,完全解封了?!

与此同时,时空长河因此刻楚政剧烈的情绪波动,以及认知顛覆而汹涌澎湃,捲起滔天的岁月浪潮。

他猛地望向道宫之外,盯著雪清离去的方向,一个念头疯狂涌现:

此刻,他仍有机会改变未来,只要將她唤回,阻止她,就还有机会。

但下一秒,现实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唤回雪清之后呢?

面对仙武二道加起来,七成有余的庞然天运,他手中仅有两成,拿什么贏?

靠什么去打破这註定的死局?交出天运?那他此前做的那些,又有何意义?

瞬息之间,楚政再度想起了那个葬天宫中的小道士。

直至此刻,才给他完整的记忆,这是准备给他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一时间,道宫之內,只剩下楚政粗重的喘息声。

终局之战尚未开启,他內心之中,便已经有了一场天人之战。

他一遍遍的將记忆筛查,忽然之间,神色一变,站起了身,撕开虚空,直奔临仙界而去。

剎那之间,楚政便已经来到了临仙界之外。

深吸了一口气,他缓步踏入界內。

界內一片血色,诸多仙道修士,尤其是临仙三族,皆是一片惨澹,气息萎靡。

楚政没有多看,一路前行,入了下界,踏入了一座凡人城池之中,不偏不倚,来到了一处摊位之前。

摊位之后,坐著一位小道土。

楚政在摊位前坐下,沉声开口:

“何意?”

此前雪清与他说起时,他並未在意,但如今想来,能为祖境批命,且三句言皆中,这天地间,除了眼前这人,不会有第二个。

小道士头也未抬,缓声开口:

“我此前为雪清批命之时,她回了我一句话,你可知是什么?”

听闻小道士所言,楚政微微皱眉:“她说了什么?”

小道士低垂著头,摆弄著手中卦象,淡淡道:

“她同我说,缘是天定,份在人为,所以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小道士缓缓抬头,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嬉笑,一片漠然:

“楚政,你选哪条路?”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让雪清活,或是让雪清死。

从另一层方面来说,这也是在选择让宋綾雪活,还是选择让宋綾雪死。

无非楚政自己的抉择。

楚政眸光微凉,沉默良久,起身离去。

“等等。”

小道士叫住了楚政,缓声开口:

“我还有句话要提醒你,要开启轮迴路,必然要阳间十成天运在手,寰宇本是黄泉地府,其中天运无用,无法引出轮迴路。”

楚政脚步微顿,继续前行。

“还有一件事。”

小道士再度开口,皱眉道:

“把棺材还我,你用不上了。”

膨!

楚政头也未回,隨手扔出了棺,撕开虚空,瞬时远去。

往来人流如织,却是视小道士以及棺柠如无物,自其中穿行而过。

二者並不在同一时空之中。

小道士微微摇头,缓缓起身,轻抚棺,喃喃道:

“我已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莫要怪我。”

离开了那座悬於九天之外,与世隔绝的道宫,雪清神色冷凝,眉心紧皱。

此刻,她的心,远比来时更加沉重,楚政那看似平静实则决绝的反应,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她没有丝毫耽搁,径直返回了武阁祖地。

大殿深处。

雪清独自一人坐於冰冷的玉石殿阶之前,殿內空旷寂静,只有她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沉默许久,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殿顶,望向了那冥冥中流淌不息的时空长河。

最终,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动念之间,周身时空法则符文亮起,在她身前缓缓勾勒出一道朦朧虚幻,光影流转不定的入口,正是传道古路。

她很清楚,直接窥视时空长河主脉,不仅阻碍重重,而且反噬巨大,以她如今的状態很难看清真切未来。

但传道古路不同,它作为依附於主脉而生的支流,虽然同样危险,却提供了一条相对取巧的路径。

若能沿著这条古路顺流而下,抵达足够遥远的未来节点,再回望过去,或许就能窥见那一战的结果,甚至为正初找到一线生机。

儘管她知道,窥测未来,尤其是干涉未来的认知,必將身负难以想像的大因果,即便是祖境之躯也未必能承受其反噬。

但此刻,眼看著正初即將踏入必死之局,她已经无暇多想,只能做一些尝试。

“去!”

雪清一声低喝,强行分离出一缕最为凝练的神念本源,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血色流光,毅然投入了那光怪陆离的传道古路入口。

神念进入古路的剎那,雪清本体猛地一颤,仿若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从肉身中硬生生剥离了出来,向著一种无法言喻的上空急速升腾。

这是一种奇特的超脱感,仿佛脱离了现实的束缚,但又伴隨著灵魄被撕扯的剧痛和时空乱流冲刷的眩晕。

不知在这种混沌的状態中漂流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她的眼前不再是彻底的黑暗与混乱,出现了一道朦朧的光路。

这光路並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细密的时间法则线条编织而成,自一片五色斑斕,仿佛凝聚了所有星辰生灭之光的漩涡中,豌蜓而下,延伸向无尽的远方。

而在这条光路之上,每隔一段相当遥远的距离,便佇立看一道冲天的血色光柱,那些光柱並非死物,其中透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机,蕴含著磅礴的武道意志,以及浓烈的杀伐气息。

雪清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道光柱,都代表一位至少踏入了万古神话之境的武道强者,这些生灵,如同路標,屹立在时光的洪流中,映照出了武道的演化,贯古通今。

雪清不敢过多停留,甚至不敢仔细去看那些光柱传递出的信息碎片。

万古光阴实在太过浩瀚,每一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大世信息洪流,若她心神稍有分散,便会被这些信息衝垮,乃至同化,最终迷失在时空之中,彻底消散。

她只能集中全部精力,锁定古路的方向,向著那儘可能遥远的未来尽头,奋力前行。

这个过程漫长而艰辛,她的神念在时空之力的冲刷下不断损耗,如同风中之烛。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她终於感觉到前方传来一种路尽的阻滯感。

光路似乎抵达了终点,前方是一片更加朦朧的壁垒。

在这尽头之处,一道朦朧光影,静静地挡在了她的前方,拦住了去路,周身笼罩在柔和,却不容窥探神光之中。

这道身影的气息,悠远而神秘,並非武道修行者那般炽烈刚猛,带著一种兼容並蓄,深不可测的道韵。

雪清目光微凝,心头泛起警惕。

然而,不等她开口询问或尝试沟通,那一道神秘光影看了她一眼,而后便默默地侧身,让开了通路,自始至终,未发一语。

这反常的举动让雪清心中疑虑更甚,但机会稍纵即逝,她不再犹豫,控制著已然微弱的神念,越过了那道神秘光影。

就在越过光影的瞬间,雪清猛地感受到一阵强烈的不適。

周围的天地法则发生了某种根本性的变化,变得更加复杂,宏大,也对她这缕来自过去的神念產生了极强的排斥力。

仿佛整个时空都在拒绝她的窥探。

她强忍著不適,又艰难地向前走了几步,但每前进一步,神念的损耗就呈几何倍数增加,眼看就要彻底消散在这陌生的未来时空之中。

无奈之下,她只能停下脚步。

而就在她停下的这一剎那,因为与当下时空的短暂同步,她的神念不由自主地渗透进了此刻时空所对应的现世景象。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景象,却让她彻底愣住了,甚至暂时忘却了神念即將磨灭的危机眼下的时代,没有连天战火,没有道爭的残酷廝杀,更没有古祖威压星海,而是一片她梦中都难以描绘的祥和之景。

天下大同,万道皆有生机。

不同的修行体系和谐共存,彼此印证,再无高下之分,只有道途之异。

没有道战斯杀,天地间一片祥和。

山川大地之间,瀰漫著安寧与繁荣,各色文明璀璨发展,不再有天运痕跡,修行资源享用不尽。

仿佛某种束缚被打破,大宇宙的本源更加慷慨,资源不再成为爭夺的焦点。

阴阳有序,生死分明,前世今生皆有据可查,生知来处,死知归途。

一种在她眼中近乎完美的秩序,建立了起来,轮迴有序,命途不再有迷茫。

这几乎就是她內心深处最渴望见到的时代这便是正初口中,那“重开阴阳,扫平万古弊端”之后的理想神国么?

一时间,雪清心神摇曳,驻足不前,神色恍惚,几乎要沉溺在这片祥和的未来图景之中。

她下意识地想要再向前几步,看得更清楚一些,想確认这究竟是真实的未来,还是时空长河映照出的幻象。

但仅仅是这个念头一动,周遭天地法则的排斥之力骤然暴增,她的神念如同风中残烛,瞬间到了溃散的边缘。

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道温和醇厚,仿若蕴含著天地间最本质生命力量的气息,悄然出现,將她那缕即將消散的神念轻轻包裹。

这股气息强大,却並不霸道,温暖中透著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挡住了未来时空法则的侵袭,稳住了她的神念。

然而,这股气息並未將她送回过去,而是带著不容抗拒的轻柔力道,推著她,向著未知的远方而去。

雪清的神念不受控制地被这股力量推动著,四周的光影急速变幻,模糊不清,仿佛穿越了层层叠叠的时空屏障。

当她再度能够看清周围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神魂剧震。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天地,在天地的中央,矗立著一根擎天玉柱。

这根玉柱的体积,比她之前在传道古路上见到的任何一根血色武道光柱,都要庞大千倍,万倍,通体呈现出温润却坚不可摧的玉质光泽,静静地屹立在那里,仿若支撑著万古苍穹。

玉柱之上,並非光滑如镜,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各种顏色的道痕。

那些道痕气息各异,深邃如星空,或炽烈如阳,或森冷如冰,甚至生机勃勃,交织在一起,几乎构成了一幅复杂到极致的大道图谱。

更让雪清微惊的是,其中一部分道痕,並非自然的铭刻,更像是杀伐秘术留下的狞伤口。

那些伤口处残留的气机,让她都感到阵阵刺痛,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其蕴含的杀机撕裂。

究竟是何种层次的生灵,经歷了何等惨烈的大战,才能在这根看似不朽的玉柱上,留下如此可怕的道痕。

这道痕虽然可怖,但相较於整根玉柱相比,根本毫无存在感可言,若萤火之辉,比之皓月。

这根玉柱的主人,其修为境界,已经完全超出了祖境的范畴。

雪清只觉喉间一阵乾涩,即便她已然入祖,踏足万道之巔,这一瞬,亦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

这是.天威?

按照她沿古路前行的距离,粗略推算,这里恐怕已是距离她所在时代不知多少纪元之后的遥远未来。

眼前这根玉柱所代表的强者,其实力根本无法揣度,这也是武道中人?

就在她心神震撼之际,一道温润天音,悄然响起,打破了这片浩瀚天地的死寂:

“又是你。”

“又?”

听到这句话,雪清愣了一瞬,但很快察觉到了端倪,眉心微皱:

“我曾来过?

“来过。”

天音沉默了片刻,再度响起:

“於我而言,那是过去,但於你而言,那是未来。”

这一番话,听得雪清眉心微皱。

时空长河之秘,实在太过深奥,她此刻也难以揣摩这话中玄机,她没有浪费时间去思考,直言问道:

“敢问尊驾是?”

虚空陷入沉寂,过了许久,方才有声音传来:

“天者,拋名舍姓,万古难觅其真名,我承继起源,碎命格,开仙古,便留了一字,自我之后——....”

“抬头,即见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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