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真下得去手啊……”乔妈流着泪，“我们小姐，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啊！我的傻小姐……”“太太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乔妈抹着眼泪。
“三哥要回来了？”她问。
宛帔怀里的静漪，浑身发烫，像是一团炭火。
静漪看看出现在母亲身边的人，是乔妈、翠喜、翡宝……除了秋薇，都在。
这种情况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把她送出门去的。
静漪拿过药碗来，一气儿的喝下去。
看不到，闻到也是好的。
她已经几天滴水粒米未进了，肠胃里早就没了感觉。闻到饭香，也没有能引起她的兴趣……兴许是，她被关在这里，慢慢的也就想通了。坎院虽然不是监狱，她也不是死囚，但她根本就没打算再出去。
“娘，秋薇呢？”静漪追问。
她挪动了两下，手指尖终于碰到了衣兜里那轻薄的方片儿。
“秋薇呢？”静漪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能开口问。
静漪雪白的皮肤，白的透明，隐隐的透着肉色，看得到那健康的肌肉似的，平日里，是多么的美丽啊！可这会儿，一道道的血痕，结了痂，不得不给她剪掉那贴身的衣衫，才不至于再撕扯了皮肉下来。
有人来了，罗帐被掀开一边。
“就这一两日。说是搭飞机回来。”宛帔看着静漪。
这几日她见不着静漪，心急如焚，倒没有哭；看着静漪这副样子，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静漪的奶妈乔妈、翠喜等人看着宛帔亲手给静漪擦拭着身上的伤口，无不哽咽出声。
就好像他温润的手指，轻轻的拂过她额前的刘海儿，小声的说：静漪，我要拿你怎么办呢？
陶骧，她只见过那一回。看上去，倒是个端正持重的年轻人……
他曾送她一匣子纸笺。
静漪闻到糕点的香味。可能还有粥。在潮湿阴暗、有股子刺鼻霉味的空间里，这香味显得是如此的突兀。
还是，其实她已经在船上了，这一切的痛苦，不过是一个噩梦？
她轻轻的转了下头。
他说，静漪，静静的，是静静的涟漪。
这孩子身子虚弱的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将养的完全恢复元气。
宛帔没有跟静漪说其他的。
匆匆促促的，外面有人来报，说太太来了。
宛帔一边轻手轻脚的剪，一边掉眼泪。
宛帔沉默片刻，看着女儿执拗的表情，才说：“漪儿放心，秋薇没事。”
轻轻的，热乎乎的。
宛帔仍是痛哭。
家里得了三少爷之忱回来的准信儿，就好像有了件喜事儿。马上又是中秋节，杜氏借着这个由头，让上上下下的准备一番，也省的人少把心思都放在杏庐、放在十小姐静漪这里。
静漪闭上眼睛。
“漪儿，你可得好好儿的……你三哥前日电报里，还特地问起你来呢。他数年不归，归来看到你这副样子，可让他心里怎么好受？”宛帔轻声的说。
宛帔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一睁眼，便是她熟悉的淡青罗帐，用了两年了，不新不旧的，帐上绣的一簇簇的墨菊栩栩如生……她舔了一下嘴唇，确信她是在自己床上，而且，天开始凉了，罗帐都换了……
“应该快了。姑太太让九少爷亲自开车去接了。”翠喜说。姑太太来时，正好赶上他们接了小姐回来，二话没说就让打电话给九少爷去接大夫了。
“漪儿？你醒了？”宛帔看到静漪乌黑的眸子，怔了下，将罗帐挂起。
是啊，他是什么？他是煦暖的阳光，不小心投到水波上的，煦暖的阳光……
关一辈子也罢了，就算死在这里也罢了。
“太太……”乔妈和翠喜叫道，“太太快别这样，小姐晕过去了。”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问，小姐、小姐……小姐你还好吗？小姐……
副机长从驾驶舱出来，将风镜往上推了推，在飞机的轰鸣声中，大声问：“还好吗？”
程之忱点头，也大声说：“很好。”
“老家是北平？这是回家了？”
“是。”程之忱回答。
“我是重庆人。”副机长在他对面坐下来，“多久没回家了？”
程之忱想了想，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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