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静漪被惊动,微睁双眼。陶骧上了车。

是一股形容不出的香气,有点甜,但不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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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一顿,就写了“丈夫”两个字,然后在最下方签了自己的名字。

演奏者一支接着一支曲子拉下来,间或有笑声,是欢快的。不知是不是有人在跳舞,从天板在震动,那是舞步吧……

陶骧一边跟程之忱打招呼,一边对他们俩挥手示意。

已经给程家打过电话,因早就知道程家老爷南下了。不想惊动别人,直接报上姓名,找的是程之慎。不想家仆回复说九少爷亦不在家中。再问三少爷,回复说三少爷也不在家中。于是他只好留了这里的电话,说让三少爷回府之后,立即给他回电话。

“是。”马行健答应着。

陶骧看着表格,耐心的一样一样填妥。与病人关系那一处,他留到了最后。

看看表,已经下午三点。

“三少爷。”程倍在病房门外敲了敲。

“再会。”程之忱伸手过来,“我听说空军训练学校最近运行的非常好。近期方便的话,希望能够参观一下。”

他拱手。

起先他是坐在倒座上的。路上车子颠簸,静漪在后座上躺的并不舒服,身子一会儿被晃到这边、一会儿被晃到那边……裹在她身上的被单滑落了。她身上雪白的夹纱绸衫,现在看起来单薄的很。她似乎是并未预备远行,仓促的穿成这样就出门了。裙子上沾了黄泥,尤其是膝盖处,有一层厚厚的泥浆,圆圆的两团,像雪白的脸上一对无神的大眼睛,正瞪着他……脚上没穿鞋子。

“像是程家的车。”马行健说。他看了看陶骧,等指示。

车子在泥泞的黄土路上疾驰。

协和医院里,医生在急诊部接诊之后,对着陶骧便吼了起来:“怎么现在才把病人送来?都烧成肺炎了!再晚点儿送来,直接拉出去埋了!还用我们医生干什么?”

“七少,好像是程少校到了。”马行健说。

四婶见他这就要带静漪走,忙拿了条被单来给静漪盖在身上,嘱咐陶骧道:“您可慢着些儿,程姑娘细皮嫩肉的,娇弱的很……”

程之忱并不着急进去看妹妹。他和陶骧在一处,彼此打量了半晌,他才开口说:“多谢你。”

他走到窗前站下,窗外高高的梧桐树,阔大的叶子在晨风中摇摆着,吹进来的风,让窗内的药水味淡了些。他抬手摸了一下下巴,手上有淡淡的香味……他愣了下。明明刚刚在盥洗室里,他已经用药皂洗过好几遍手了。

护士见他填的如此慢,就催促他说:“快些吧。”边说,边看他。陶骧被她看的皱眉,护士撇了下嘴,说:“送来的时候,不说是丈夫吗?这儿,填‘丈夫’——难道你不会写这两个字吗?”护士指着那个空格,重重的点了点。

……

陶骧的派克51金笔闪闪发光,耀着那个空格的上方。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病人,护士倒有两个在看着她。

陶骧请他速回。

之忱等他们都离开,才站在床尾,看了昏睡中的静漪,连嘴唇都是灰白发青的。

陶骧将静漪抱的紧一些,走出了房门。

图虎翼和马行健没挪动地方,没有陶骧的命令,他俩是不管谁来了,都不会让开的。

车子又一晃,陶骧就想骂人。

戴祖光夫妇急忙还礼。

之忱看着静漪,说:“摇电话回家,我来说。”

他在段家给帔姨打过电话,告诉她,他会把静漪带回来的。

静漪看了一会儿窗外,忽而有种感觉,以为这是静安的别墅里,在她那个房间内。邻家的孩童刚刚学拉梵婀玲不久,每日傍晚,必要在房间里练习。她是听着他从如同拉锯一般的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到可以流畅的拉出一首好听的小曲儿来的……梵婀玲的音色优美中有些忧郁,能让她的心情随之起起伏伏。

沪上多阴雨,她偶尔从书桌上抬起头来,看看雨丝,休息一会儿。表姐们从北平来上海度假,见她埋在书里,时常打趣她,小十你快成书蛀虫了,快跟我们去跳跳舞吧,跳跳舞,你的脸上会是桃子色……

邻里间多的是舞会,可以随时敲开门去跳舞;姐姐们偶尔趁父亲不在家,便会组织舞会;表姐们也爱办跳舞会的……她都甚少去。若是拗不过活泼的三表姐,也去一两回——那漂亮的舞衣和跳舞鞋子她有很多,有时候看着衣柜,也会有些心动——也许为了这些束之高阁的好看的衣服和鞋子,她也该出去玩一玩。

有日秋薇给她收拾衣柜,也说,小姐,小姐您的这些跳舞鞋子,几时能再派上用场呢?那晚您跳的多好啊……看惯了表小姐她们跳舞,倒并不觉得那么好。

你叫我去和谁跳呢?她头也不抬,眼睛盯着那拉丁文的药名。秋薇还忘不了那一场作为成年礼的盛况空前的化妆舞会。她也觉得新奇而有趣。以至于那晚的第一支舞,那抢在白马王子装扮前将她带下舞池的黑骑士,还有那满庭的栀子香……不止当晚、在随后几天,都在身边萦绕不去似的。

可她该和谁去再跳一曲那样的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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