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只是在之慎入学的第一年来过燕大一次。这就带慧安参观燕大，她心里很没有底。一走进大门没有多远，她已经迷路，偏偏今天出门又没戴眼镜，一时辨不清方位。她回头看看，远远跟着她们的四宝更茫然，完全指望不上。倒是慧安，拖着她的手，从容的在燕大小路上散着步似的。“不是那个认得，是这个认得。”慧安指指眼睛，又指指心口。
“父亲，我是之慎。”他深吸一口气，才拿起听筒来。
之慎道：“那倒也好。起码不愁没人和你下棋了不是？凡事往好处想。”
双手在脸上使劲的搓揉两下，默然的坐着不动了。
“从杏庐回来的时候，十小姐吩咐人去预备的，小厨房刚送来。十小姐还问，这些日子，少爷您是不是常喝醉。我就照实说的。十小姐就说，日后在您身边伺候，时常提点着些，酒大伤身。”程僖说。
“燕大是我的第一志愿。”慧安说。
“少爷？”程僖见之慎似乎是睡着了，过去叫他，“少爷回房去睡吧，当心在这儿睡觉着凉。”
他仰头望望黑幕似的天空，，一颗星子不见，压的人心里沉沉的。
之慎咕哝了句什么。
她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之慎倚在门边，将香烟抽完。
程僖听清楚，呆了片刻，把之慎身上盖的薄毯拉一拉，回身将炉火烧旺些。
鞋子是缎面的，简单的没有装饰。搁在漆皮鞋旁边，愈发显得雪青色清丽。
静漪怔怔的，不知该如何说是好，只是握着慧安的手。
静漪把鞋子换上，正合适，便跟伙计说要了这两双，又指着雪青色的说再要一对这个，转头对慧安说：“咱们两个穿一样的好了。”
之慎送她出来，半晌无话，看看跟着静漪来的秋薇和四宝，说：“跟着你的人换成了四宝，让人瞧着都松快了。”
“就冲着有你这么个小姑子，我也喜欢的。”慧安刮了下静漪的鼻梁，温柔地说：“静漪，不提这个。我在北平住的也够久了，该回家了。我很想留下来参加你的婚礼的，可是住久了，父亲母亲都不允许。如果可能的话，婚礼时我会再来北平。”
静漪拉着慧安，说：“我九哥……他只是不会像其他人，说好听的话，做些讨人喜欢的事，其实他是喜欢你的。”
慧安勉强的笑着，指指近在眼前的建筑，说：“图书馆到了。”
“少爷，明儿一早就要出门，喝碗解酒汤，早点儿歇息吧。”程僖小声说。
“静漪，你看看这个可好？”江慧安在鞋店里仰着头在坤鞋货架上看了半晌，终于指着一对雪青色的坤鞋让伙计取下来给静漪试试。“你有这个颜色的衣裳么？”
慧安站下，眼圈红红的，望着静漪，说：“以后这笑话……千万别再说了。尤其别当着他的面说。”
他等到父亲说了句好，说：“父亲，明天我会跟您详细汇报。晚安。”
她望着图书馆的方向，发了会儿呆。
“回去吧。”之慎将静漪送到院门口，又说：“小十，我现在才真体会到，你当初的决定得是有多么大的勇气。”
“是啊，那时候那就得去住新家了。你的房间倒是空出来了。”慧安开着静漪的玩笑。
之慎转身向里，问道：“知道什么事吗？”
静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功课没做好，还说带你参观燕大呢。”
静漪笑了，说：“昨儿晚上我还在九哥那里和他说了好一会儿话，就应该问问九哥，他最喜欢坐在哪个位置，我们也好体验体验。”
他等着父亲把话说完，才说：“父亲，如果这笔交易成功了，请给我更大的权力。”
“这两日也就定了。”说到婚期，静漪也很淡然。
之慎甩开步子往书房走去。
“有一次小十说，上海的冬天太冷。她的美国同学家里很暖和，是装了热水汀的缘故。只提了一次，父亲就让她们搬到有热水汀的静安别墅里去了。父亲是极疼爱小十的。”之慎围了程僖给他盖在肩头的薄毯，酒意上来了，他索性歪在沙发上。炉火烤的他额头滋滋冒汗，程僖沉默不答他的话。“我只有小十这一个妹妹……”
四宝一走，慧安问：“不是说好了吗？想多走一走么？”
之慎闭目养神。
慧安笑着推辞，静漪一定要她收下。慧安便不再客气，见时候还早，提议去喝茶。
静漪瞅了之慎片刻，说：“那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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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点点头，说：“我仿佛看到旧同学了。你等我一等。若是四宝回来，你喊我一声。”
慧安虽有些奇怪，仍说：“好。”
静漪转身朝距离她们俩不远的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学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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