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点了点头。已经十点多了,是不早了。
民·国十六年腊月初九,陶骧与程静漪现在北平举行了简单而隆重的结婚仪式。
“让她去。”陶骧站在桌案前,继续抽着烟。
“来了。”乔妈在一旁提醒。
宛帔对乔妈和秋薇眼神示意,开门出去了。
杜氏一看,忍住笑,让宛帔单独留下,自己也出去了。
她笑着过来对杜氏道:“伯母您看,时候也真是不早了。”
早就被叮嘱,在盖头被掀起来之前,她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他说完挂了电话。
陶骧则说:“小马,跑一趟照相馆。告诉奥克斯先生,这些相片放大。再让人照着尺寸打相架。懂么?”
她似乎是恢复了镇静,双手再次交握着置于膝上。
杜氏低声笑着,和宛帔她们说着话。看看时候差不多,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她和宛帔一边儿一个坐在静漪身边,低声地嘱咐了静漪几句。
静漪双手扣在一起,置于膝上。
宛帔又握了握静漪的手,说:“漪儿,娘先回了。”
静漪从大红盖头下看着母亲那水红色的裙子飘然一动,黑色的高帮绣鞋的鞋尖便消失在裙下,但是距离她并不远。她抬起头来,隔着红盖头,亮着电灯的位置,被红盖头的纹理遮着,透进光来,让她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母亲的轮廓。
左手上戴着一枚金戒指,是白天陶骧给她套在无名指上的。有点松,才不到一日,她已经甩脱了两回。
静漪在经过一天繁琐而郑重的仪式之后,终于坐到新房里时,已经累的快散了架。
宛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握了握静漪的手,站起来。
裙上金线绣的凤穿牡丹,凤头似乎会啄她的手,让她心里阵阵发慌。
沉甸甸的满头金饰,也没有这块红绸布重似的,她的颈子都被压的要动弹不得了。
他一张一张的翻着相片,有中意的,就抽出来,放在桌上。
站起来,解开枪套,扔在桌案上。
“放着。”陶骧说。目光没离开桌上的相片。
外面的女眷声音高高低低的,显然是见陶骧来了,在同他说话,都喜气洋洋的。
这时候里屋的门哗的一下开了,静漪从里面出来,秋薇急忙跟上去,给她披上大衣。
图虎翼笑着问:“七少刚刚是真想把那张发给报社啊?那张好是好,就是有点儿……太好了,哪能给外人看呢。”
杜氏点头。
图虎翼也嘿嘿笑。
程方云见她自个儿出来,悄声问:“慌了?”
宛帔被静漪握着手,又半晌不说话,于是她在静漪耳边交待着。静漪手握的那么紧,她想掰都掰不开。
她伸手出去。
马行健站在一边看着,不出声。
“能放多大,放多大。”陶骧又点了一支烟。
程方云点点头,道:“难为她了。”
他们既没有像普通人家那样大张旗鼓的热闹,也没有像前番轰动一时的程金孔赵集体婚礼那样豪华,仅由程家家长程世运出面,宴开二十席,请到的都是北平政商军界的名流。远在南京的政府首脑,自索幼安往下,不能亲自来道贺的,或派员或发贺电,用不同方式表示了祝贺。
宛帔想着早上婚车来接静漪,静漪和陶骧一起在上房给老爷太太磕过头,安安稳稳的,听着他们训话。静漪就好像经历过无数次这种场面似的,没有行差踏错一丝一毫,显得无比成熟镇定。这就越发让她心里不是滋味。轮到她,静漪磕过头之后,母女俩相对,眼泪都是强忍着的。她没有说话,该说的都早已说过了。她仔细的再看看女儿,又看看陶骧,对陶骧本应该说句场面话,她却没有说,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陶骧称是。
宛帔同程方云在一处,此时程方云低声道:“单看这会子的模样,这倒是称得上是一名乘龙快婿,涵养真好的很。连我们家的女婿们在内,并程家这些个,都退了一射之地。”
“姑妈您可是偏心眼儿了。可见您是疼小十多些,如今又要疼十姑爷多些了?”大小姐之畋在一旁听了,回头笑道。
程方云笑着说:“可不是?大姑爷呢?怎么都不来?有人闹闹洞房就好了。”
之畋看看外面,笑着问道:“牧之,怎么段二爷都没来?他可嚷嚷了一天了。”
陶骧也微笑,道:“段二哥高了,旁人都说乏了。留着让我们回去享受高级别的闹洞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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