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罢了吧。你许久不曾来看我了,待我好些了,你来我府上看我,咱们师徒三人再好好的喝一场酒。”齐延也就没有伸手去接他的杯子,“柯师兄都如此说了,我可不敢给您喝酒。况且这酒也无甚特别的,是女子平日所饮之酒,老师不会喜欢的。”
沛柔关切道:“祖母前几日也如先生一般有些咳嗽,不过如今已是好了。我瞧先生面色不佳,近来可有延医问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柯明叙今日看来眉宇间似乎有些愁思。
齐延就伸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沛柔正想将灰鼠皮毛制的毡毯送给她御寒,就见画舫的船舱中钻出来一个少女。
大雪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们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中。四周很静,只有船桨破水,和风帽被湖上的风吹动的声音。
“柯世兄,周老先生,没想到会在此处相逢。”
泾陵县主故意堆出一个笑来,语气里带着那个年纪的小女孩才有的活泼。
沛柔不欲与她争锋,只是笑着对柯明叙道:“湖上风大,虽然柯世兄尚在孝期,不好用太奢侈的东西,但也总该注意着自己的身体。”
他从来都是如朗月清风一般的人,也生性豁达,与周老先生很像,少有这样不开怀的时候。
偏她生的又白,脂粉未施,整个人几乎都要融进这湖光雪色中去了。
柯明叙出言阻拦:“老师身体不适,不宜饮酒,还是多喝些茶吧。”
“柯师兄,老师,今日也有此雅兴。”
齐延温和的笑了笑,“多谢县主。”
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子,周老先生狐疑的看了一眼那炉子,又见沛柔的确在饮酒,也就不再坚持。
小舟在湖上漂流,渐渐靠近了一艘画舫。齐延正要站起来把他们的船撑开一些,便看清了画舫之上的人。
一别将近一年,泾陵县主似乎又长开了些。她穿着一件绛色缂金丝水仙纹的小袄,略显老气的颜色,却被她的清丽压住,反而多了一种别样的活泼。
沛柔就和齐延对视了一眼。
沛柔轻轻笑起来,“纵是有湖心亭,也轮不着你了,你瞧,这湖上也不是只有我们这一芥小舟。”
若只是为母丧之故,应当也不会这样沉默寡言才是。
沛柔又道:“难得出门,就不能只谈风月,不谈女儿么?没有孩子之前盼着有孩子,一有了孩子,又觉得自己长了一辈,好像老了许多似的。”
今日的柯明叙,似乎的确有些奇怪。不过县主这样行事,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柯明叙却并没有伸手来接,看样子是想拒绝。
他在沛柔身边坐下,与她一起无声的欣赏着天地大美。过了良久,他才道:“可惜金水湖上没有湖心亭,不然在亭中赏景,又是另一番趣味了。
“当年清梦满船,我也曾以为,只是醉后的一点旖思而已。醒来只剩残灯纸帐,一片伤心。可原来我们不止同船共渡的缘分,梦醒之时,相伴的人还是彼此。”
一双丹凤眼在看清沛柔的一瞬间便凌厉了起来。不过眼下的那颗胭脂痣,到底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也减弱了她的气势。
他们师徒说的热闹,沛柔却关心着柯明叙。
湖上风大,他穿的实在太单薄了些,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有种苍白脆弱之感,这绝不是她所认识的,身上永远有蓬勃的书生意气的柯明叙。
齐延没有动,“也不知夫人是方才没吃饱,还是身子实在太轻了些。身轻如燕,也一如当年。”
又对沛柔道:“五丫头,你祖母近来身体可好?”话未说完,先咳嗽了几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延才停下来,自船舱中取出一壶酒,放在火炉之上。
“柯世兄,我不觉得冷,这条围脖还是给你用吧。”
沛柔身上穿的衣服的确要比她更多。她素来畏冷,齐延知道,所以才硬是要她穿成这样出来的。倒要被这小县主嘲笑了。
柯明叙自然也站起来还礼。他尚在母丧期间,即便是大雪的天气,亦穿着看起来十分单薄的粗布麻衣。
看来她的确已经知道沛柔曾与柯明叙有过婚约的事情,所以如今不仅是为她的好朋友清柔打抱不平,更是把沛柔当作一个情敌来看。
沛柔也只是笑笑,收回了手。知好色,则慕少艾,也是人之常情。
等过了年,泾陵县主也有十三岁了,是可以办春宴的年纪了。
而柯明叙要守母丧,以他的心性,只怕是会守满三年的。
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柯明叙的三年光阴过去,泾陵县主便处在她一生中最好的年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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