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五十五章 共雪(二)
“哗啦——”
隨著院门从內被打开,屋檐上的些许积雪顺著颤动滑落。
许元盯著空无一人的內院门前,以及那平铺无暇的白雪看了一瞬,下意识探头出去侧望了一眼,便在院门一侧看到了那红袍縹緲的公主。
李清焰双手环胸,靠著墙檐站著,垂著细长的眼帘似是在出神,甚至开门的声音都未曾惊扰她的思绪,而肩头与髮丝间的雪白诉说著她来此静候的时间。
许元缓步走出,为她拍去肩头与髮丝间的雪白晶莹,表情略显古怪问:
“今天来这么早,在想什么?”
李清焰缓缓抬眸,其细长的睫毛上也沾染著如画雪白,盯著男子看了数息,瞥了一眼院內的房门,声线清淡:
“许相他们回来了?”
內院阵法阻绝內外,院门敞开却能让阵法暂时解除,而內里几人都未压制声音,以李清焰的修为听清並不算难。
许元笑著反问:
“怎么,到现在还怕生?”
熟悉的玩笑让李清焰赏了他一个白眼:
“许相让你们齐聚应当是有要事,便陪我去外边走走吧。”
许元身子微侧,让开一个身位,衝著里面努了努嘴:
“今天是歆瑶生日,所以人齐,不进来热闹一下?”
李清焰站在门口没动:
“这样不好。”
“李清焰,我之前说过,在你我此行离京之前,你都可以隨意进出相府內院。”
许元瞥了她一眼,直接转身朝著內院走去,话语悠然:“而且在那二位最初设想的未来中,这院子本来就有你的一席之地,有什么不好?”
李清焰沉默一瞬,轻嘆轻笑著跟上。
院门闭合。
冬日的清晨总是静謐,走於巷道,踏雪咯吱。
李清焰听著这相府內院的声息,忽地没由来的问:
“要走了?”
许元一怔,这裹胸公主的反应一如既往,轻笑回道:
“不確定,但多半是。”
李清焰凤眸渐渐半眯,语气调侃:
“你们相府.怎么连分別都这么有仪式感?”
许元垂著眼帘,温润的声线低沉含笑:
“乱世的离別总是珍贵,毕竟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聚少离多。”
“亲情?”
“嗯。”
“真是一朵奇葩。”
“是,但理应如此,不是么?”
“.”
李清焰安静了数息,方才轻笑道:
“是啊,理应如此。”
二人行过书房门前时,虽能听见其內大炎宰相翻阅纸张的沙沙声,但院门敞开,顺著望去可以看见书房门只是虚掩,但那老爹没唤,二人也便没有主动进去打招呼,不过书房院內的两只一大一小的雪人倒是依旧引起了李清焰的注意,下意识回眸,表情古怪,似是在问谁这么幼稚?
许元想了想,微笑回道:
“歆瑶,她喜欢这么纪念二哥和我母亲,但手艺不够,每年都只能堆出个人形。”
李清焰见状也便没再多言。
又復行了数十步,在即將转弯的地方却是碰到了一个出乎预料的人,本在自己院內练剑的许长歌竟然收整好衣衫出了门,正好与想回院子的二人撞上。
“长公子。”
李清焰很是郑重的对著走至近前的许长歌一礼。
由於武元战功赫赫的名声,许长歌倒也没有如往常那般轻蔑怠慢,正欲拱手回礼的时候,却只听“啪”的一声,然后那小子贱兮兮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什么长公子,叫大哥。”
被这死人在外人面前调戏,李清焰有些想要发作,但终是顺从的喊道:
“武元.见过大哥。”
“呃”
许长歌冷峻的眼角微微跳了跳,神色有些没绷住,对方真这么叫,让他一时有些不知以何等礼节回復。
正杵在原地纠结之时,许元已然来到他身侧,吊儿郎当的用手肘撑著他肩膀,斜著眼眸笑问:
“起这么早,是去找父亲问安?”
许长歌却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句“去膳房做早膳”,一送肩膀將许元震得倒退数步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许元揉著发麻的小臂,嘆息著摇了摇头。
看来上次还是打轻了,这逼王到现在还拎不清大小王。
一旁的李清焰却是有些古怪的瞥著许长歌的背影,方才对方的话语著实让她有些意外。
做早膳?
这和相府长公子在外那冷峻謫仙的形象可完全不搭,若是让外界得知,不知多少女子会红顏失色。
许元伸手拍了拍公主的腰肢,隨口解释:
“他是老大,当年他不做饭,我们兄妹几个都得被饿死,味道还行,你可以期待一下,但也不要太期待,毕竟他做的膳食肯定比不过本公子。”
李清焰回神,心底依旧新奇,但更多的还是某种唏嘘。
这相府內院里关係不像天功贵胄,反似一户乡野农户般纯粹。
相府內院几兄妹的院落是按照年岁並排修建,回到院落进屋,李清焰跟回自己家一样直接褪去莲靴,一屁股躺靠在了床头。
而已然到了临別时节,许元今日自然也再无修炼之意,一边褪去大衣掛在一旁,一边回眸问道:
“清焰,我看你刚才门口似乎在想事情,你也要离京了?”
李清焰对此倒是没有任何隱瞒,翘著二郎腿,凤眸盯著於屋內行走的他,轻笑著调侃:
“是啊,又要北上领兵了,就是不知这次挨揍会是哪家人~”
许元心底默然一瞬,隨手从室內酒柜中招出一瓶佳酿,笑著回道:
“应当不会是我家,毕竟我可没招惹你们。”
见他取酒,李清焰略微坐起身子,红裙如瓣般在床榻散开:
“你不是戒了么?”
“都说是暂时戒了,今日开心,可小酌一番。”
“都將要离別”
“但亦是齐聚,不是么?”
“.”
被打断话语,李清焰却垂著眼帘温婉一笑,踩著赤足走到桌案前坐下,托著香腮,望著对面情郎,眸色如月:
“早膳未食便饮?”
许元给她斟好一杯,推去:
“修者哪来的早晚,只论心情。”
“你这谬论真是一套接著一套。”
“那你別饮啊。”
“就饮。”
灵酒入喉,散入四肢百骸。
李清焰凤眸如萤,带著迷离看著纤长的指尖把玩著的铜杯,话语幽然:
“你就不问问为何本宫要偏偏是今日要出使北境?”
话落寂静,
许元拿著酒壶的手略微顿了一下:
“看来昨夜皇宫里应当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是,而且不小。”
“圣上崩了?”
“.”
李清焰翻了个白眼,像看个傻子:
“你也真敢猜,真发生这事我大概率已经被软禁,怎还有閒工夫跑你这来?”
许元耸了耸肩,提醒道:
“若是不能说,你倒也不必强提。”
李清焰显得很是无所谓,纤指卷弄著长发:
“这事你们相府估计也很快会收到信,所以提前告知也未尝不可。”
说到这,
李清焰一双凤眸的神色忽地一凝,盯著许元,一字一顿:
“李詔渊遇刺了。”
“这不是我乾的啊。”
许元想也不想,立刻否认。
李清焰下意识攥紧的拳头,忍著给这死人一拳的衝动,慍道:
“你能不能有点正行,我与你说交代此事,自然不可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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