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看了,你收生皮熟料,价格確实比市面高那么一星半点主要是现钱,这点太难得了,就是——”他话锋一转,露出些难色,“你这一开张,动静这么大,我们自已那点小营生,收料子怕是更难了,价钱怕也被你顶起来了。”

陈光明端起粗瓷茶碗喝了一口,语气平淡“孙老板有话直说。”

“你硝坊出来的猪背皮,品质稳定,我看了赵师傅带来的样品,达到我们光明作坊的乙等中上標准。”

“市面价,这种熟料皮,一斤一块八到两块,看批次和成色浮动,对吧?”

孙有才连忙点头:“对对,陈老板门儿清,我这批,绝对都是好料子,你给看看..”

他示意旁边伙计打开带来的一捆样皮。

陈光明没看皮子,直接道:“你库房里这种成色的熟猪背皮,有多少斤?今天能交割多少?剩下的,半月內能不能按这个標准再出三百斤?

孙有才一愣,没想到陈光明问得这么直接具体,他脑子飞快盘算,“库房应该还有一百来斤现成的,隨时能拉来,后面的你要得急的话,我连夜加人手,三百斤,十天,十天我给你赶出来。”

“好。”陈光明放下茶碗,“现成的,按每斤两块,现钱交割。”

“后面三百斤,按每斤两块一毛五签个保底包销的契书,预付三成定金但有一条,质量只能比这批好,不能差,差一分,光明点以后就不收你的料,契书在这里,你看仔细。”

大姨父適时將一份早已擬好的简单契书推到孙有才面前。

孙有才深吸口气,拿起契书。

两块一毛五!

还保底包销!

定金三成!

这可太丰厚了!

之前那些收皮的贩子,压价不说,回款能拖到猴年马月,两者比起来差距真的太大了。

他几乎没怎么看细则,只是反覆確认了价格数字和定金预付的条款,“签!我签!陈老板爽快!我孙有才保证,皮子只比这好,绝不比这差半分!若有差池,定金翻倍赔你!”

陈光明露出笑容。

他的这些条条框框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这些皮毛商都被之前的那些商贩弄怕了。

现在还有不少钱收不回来。

陈光明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有信心来抢生意。

这还要感谢之前那些商贩的贪婪。

送走孙有才不久,又一个身影凑了过来。

这是个乾瘦老头,穿著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背有些楼,手里紧紧著一个小包袱。

他是黄老六介绍的另一个老硝皮匠,姓钱,一辈子守著个小小家庭作坊,手艺精湛,但不懂经营,日子过得紧巴巴。

“钱师傅,久仰你的手艺。”陈光明客气地起身,示意他坐下,“听黄老板说,你硝的鹿皮,毛色鲜亮,皮板柔韧,是水头一绝,可惜一直藏在深巷,识货的人少。”

钱老头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混口饭吃罢了。”

他打开小包袱,露出一小块深棕色、油光水滑的鹿皮,皮毛短密,光泽柔和,皮板薄而坚韧,手感极佳。

“陈老板,你给掌掌眼?”

陈光明接过,仔细捻揉,对著光看皮板均匀度,点头赞道:“好料,这成色,够得上我光明皮鞋高档鞋面的要求,钱师傅,这样的料子,你一个月能稳当出多少?”

钱老头迟疑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又缩回一根,“十五斤?还得看收不收得到好生皮—.·”

“生皮你不用愁。”陈光明语气篤定,“你只需专心硝制,我们供销点按上等鹿皮熟料价格收,每斤四块二。”

“你每月能做多少,我们收多少,同样签保底契书,预付定金,另外,我们后面河滩地很快要建新式硝皮坊,想请你这位老师傅来带带徒弟,工钱另算,你看成不成?”

四块二!

包销!

还能当师傅带徒弟?

钱老头眼晴瞬间亮了起来,想说点什么,最终只化作连连的点头,“好好好,我老头子干活,绝不含糊。”

送走了激动不已的钱老头,陈光明走到后院。

巨大的临时仓库里,瀰漫著浓重的生皮腥味和硝制熟料特有的混合气味。

各种生皮,野猪皮、牛皮、带看鳞状纹理的蟒蛇皮卷、硝制好的熟料,分门別类綑扎好的猪背皮、色泽柔和的羊皮、钱老头硝制的那一小捆顶级鹿皮,已经堆起了不小的几座小山。

黄老六正带著他儿子黄阿贵和几个新招的搬运工,汗流瀆背地按照赵根生的指点,將不同种类、不同等级的皮料分区域堆放,並在旁边插上醒目的木牌標籤。

黄阿贵穿著粗布工装,闷头扛著一大捆猪皮,虽然动作还有些生涩笨拙,但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游移闪烁,咬看牙根在干。

黄老六则在一旁指点著位置,偶尔抬头看到陈光明,立刻露出恭敬感激的笑容。

“老板,按你吩咐,生熟分堆,种类分级,標识清楚。”赵根生走过来匯报,“孙老板那边刚送来的第一批熟猪背皮,一百零三斤,乙等中上,帐房那边钱货两讫了,钱老头那块鹿皮,真是好东西,我看了,够得上甲等!”

陈光明点点头,弯腰捡起一块稍次些的猪皮,皮板上有几块明显的霉斑,“赵师傅,这种带霉点的,处理起来损耗大吗?”

赵根生接过去,用手指捻了捻霉斑处:“晒得不够透,或者存放地潮了,霉得浅的,重新泡水刮掉霉层,再小心硝制一遍,能救回六七成,就是费工费力,霉得深的,就只能当废料处理了。”

正说著,负责运输队调度的余安急匆匆跑进来,“光明哥,刚才谢老板让人来报信,南边来的那几个贩子。”

“他们知道咱们这边抬价收生皮,也立刻跟著抬了,就在水头皮毛市场门口竖了牌子,猪皮生皮一斤加价两分收,那些还没排到咱们这边队尾的人,好些都掉头往市场那边跑了!”

“还有,谢老板去联繫的两个熟料小作坊,也打退堂鼓了,说南边贩子派人找过他们,价钱比咱们给的高!”

消息让原本热火朝天的后院,瞬间安静下来。

搬运工们停下了动作,黄老六脸上的笑容僵住,赵根生捏著那块带霉点的猪皮,眉头拧成了疙瘩。

收购处外排队的嘈杂人声,似乎也隱约透进来一丝骚动。

大姨父闻讯从前面店面赶过来,脸色铁青:“这群搅屎棍,阴魂不散,光明,咱们是不是也立刻加价?不能让他们把刚聚起来的势给压下去!”

陈光明脸上却没什么波澜,他走到那堆带著霉斑的次等猪皮前,弯腰拿起一块,手指用力在霉变处搓了搓,黑色的霉粉落下。

“加价?”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压下了所有的躁动,“跟他们拼谁口袋深、谁更敢砸钱?”

“那正中了他们下怀,他们搞的是快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们要的是扎根,是口碑,是安安稳稳能打铁的產业链。”

他丟下那块皮子,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眾人,最后落在谢老板派来的报信伙计脸上。

“回去告诉谢胖子,沉住气,他仓库里那批积压的整张猪皮,按之前说好的价,有多少,我这边全要了,运费光明点出。”

“让他发动他的人,去更远的乡里,直接找养猪户收新鲜猪皮,价钱比市面高半分就行。”

他指向一个机灵的后生,“骑上自行车,马上去找人,把船厂路小码头那边的皮贩子都给我稳住,告诉他们,只要边角料成色好、来得快,价钱可以比水头这边收生皮的市价还高一分,有多少,吃多少,现钱!”

他转向大姨父和赵根生,“大姨父,立刻贴出告示:光明点长期收购带轻度霉斑、虫蛀的次等生皮,按市价七成收,有多少,收多少。”

“赵师傅,你挑两个手脚麻利、脑子活的学徒出来,专门负责处理这类次皮,就用你刚才说的法子,泡水刮霉,小心復硝,损耗控制在三成以內,就算成功。”

“救回来的皮子,一律算作丙等原料入库,我们用来做塑革鞋的衬里、劳保鞋的加固层,绰绰有余,关键是把原料抓在手里!”

“这老板高明!”赵根生浑浊的眼晴瞬间爆发出精光,“这么干,等於把別人当垃圾的东西变废为宝,还断了南边贩子抄低价次皮的后路。”

陈光明最后看向余安,语速极快:“安子,你带两个人,骑上自行车,现在就去刚才打退堂鼓的那两个作坊。”

“告诉他们,光明点跟他们签长期契,保底价就按现在谈好的,不降,只要质量达標,每月在固定量基础上,每多交一百斤质量合格的熟猪皮,额外奖励五块钱。”

“但有一条,要是转头接了南边贩子的单子被我发现,之前的定金翻倍赔,光明点永不再收。”

“让他们都想清楚了,那些那边贩子做的是一锤子买卖,但是我这里可是落了地生了根的,来日方长。”

余安、机灵后生、报信伙计立刻应声,快速衝出后院。

陈光明走到后院门口,望著远处皮毛批发市场门口隱约可见的、新竖起的收皮招牌。

这场原料爭夺战,才刚刚开始。

陈光明这边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那些老板们也都是人精,有著自己的考量。

陈光明说的確实有道理。

那些南方商贩都是做一锤子买卖的。

之前就是这样,拿了货之后就直接走了,很多人连尾款都还没有收回来。

现在他们虽然回来了,並且还上了钱,同时也搞现场支付这一套,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又有其他想法。

很多人还是有些担心的。

但是陈光明这边不一样,有那么大的店铺在。

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完全可以去店铺找人。

而且,光明供销点在平阳县城已经很有名,苍南和平阳想通著,很多人也都知道这个牌子和陈光明这个人,让他们心里面多了很多的信任。

所以在同样的条件下,他们完全不用犹豫,就选择陈光明了。

除此之外,陈光明能提供稳定的大单子,就算是价格低一些,他们都感觉跟陈光明合作更加的稳妥。

就算现在少赚一些,后面建立稳定的关係,赚的钱绝对比现在这点钱要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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