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忍不住了?那你说你不学了,你说,我马上放你下来。”越天意在树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呵呵,看你说的。”赖三咧嘴一笑,“我七叔常说,懒人爱哼哼。以前给人干活的时候,干一会儿就哼哼,主家就不好意思往死里使唤你。我这不是习惯了吗?没事!没事!绝对忍得住!一点事也没有!瞧好吧你!”他笑得和平时没啥两样,自己並不知道嘴唇已经被咬破了,一张嘴笑,下嘴唇殷红一片。
说完,他果然不再哼哼,而是居高临下,笑眯眯看著越天意:“喂,天意,大晚上的,你一直陪著我,会不会闷?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越天意忍不住望了望他,正好看见一滴血顺著他的嘴唇淌下来,掛在下巴上。
这大概让他觉得有些痒,歪过头在自己衣服肩膀上蹭了一下,血跡就变成一片鬍子样的东西,再配合他的脸,看起来有些好笑。
“你想听什么?”他柔声问,声音里还有点颤抖。
“我什么也不想听。”
“没事,我……”
“闭嘴!我说了我什么也不想听!”
“好好……我闭嘴。那个,天意……”
“说了让你闭嘴!”
“说完这句话我就闭嘴!”赖三吃力道,“你去校场那边拿我脱下来的披风,垫著坐一会儿吧,別累著了。”
越天意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道:“你能扛得动麻包那是蛮力,射箭需要的是手腕、肩膀、腰腿配合的力气,你现在有力气足够射箭用了,只是你不懂得怎么用手腕发出这股力气,懂了吗?”
她本不想和这小流饭解释,但不知道怎么就开了口。
“懂……了!”赖三咬著牙道。
“那就別叫別说话!安安静静待著。发声泄气,对你没有好处!”越天意冷著脸道。
赖三於是咬住嘴唇,强忍著一声也不出,一双眼睛却凝在她身上,目光中皆是柔和之色。
“你自己在这里吧,过一会儿我再来。”越天意说完,转身就走,她被他看得有些心慌。
“唉唉,你……”
“再说一遍,发声会泄气!你要想学射箭就闭嘴!”
赖三只好闭上嘴,可怜巴巴地看著她的身影融入黑暗中,不知道是时间长了己经到了极限还是怎么的,刚才疼是疼,却还能忍受,此刻留下他自己一个人,却觉得痛彻心扉,这条手臂给他的感觉,还不如一刀砍掉了好。一刀砍掉剧痛只是那一下,如今却好像有人一刀一刀不停地砍在他手臂上的感觉,万分难受。
再过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身子向上无意识地挺,用以缓解手臂剧痛。挺了几下,又咬牙强忍安静下来。过一会儿实在受不住,又挺了几下。也不知这样几次,等他再一次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全身乏力,即將虚脱。
“停下来干什么?继续用力向上挺身!”越天意面无表情道。
“你回来了?”赖三惊喜地叫道。
“我说別停下,继续!”越天意道。
赖三看到她,似乎从天地之间给他灌注了一股力量般,一动不动,大声道:“你不说要练习腕力吗?我得忍住!”
“光是练习腕力,你和人掰手腕就好了,我何必费力气把你掛起来?你就这样继续向上挺!”越天意冷冷道,“有些事,说是说不出来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继续挺,自己体会挺身的时候,那股力气是怎么把腰、肩膀和手腕连在一起的!”
赖三恍然大悟,当手臂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忍不住向上挺身,的確是膝盖、腰腹、肩膀、手腕,这些平时分开运动的地方,此刻却如同被绳子连在一起,力气从一处自动跑到另一处。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天意!你真聪明!”他忍不住大声夸奖。
“我有什么聪明。”越天意淡淡一笑,“这是百年前定西军中神箭手选拔的一项,单手吊能达百次。可惜现在只记载於军中典籍,真正能做到的却没几个了。”“提醒你一下,天亮之前我是不会放你下来的。如果你累得不动了,不用半个时辰,你的右臂就会拉伤,要是你就这么一直到天亮,这条手臂就废了,以后別说麻包,就是一个饭碗你也端不住!”越天意淡淡道,“我不是嚇唬你,练习这个拉断手臂经络的例子太多,所以这种训练方法才被罢黜了,现在军中少有人知,只有典籍中才有记载。”
“啊?”赖三嚇了一跳。
“天意!天意!我今儿挺了都不止一百下了。咱慢慢来行不行?”
“行啊。”越天意很平静地看著他,“你原本不必学的,只要你说你不学了,我马上放你下来。”
“哈哈哈,我和你开玩笑的。我是谁啊?我还好著呢,没事!没事!”
“那你自己练吧,我走了。”越天意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远。
她走到赖三看不到的地方停下来,默默注视月光下那个小小的黑色身影。
树上悬掛的黑色剪影动作从僵硬到扭曲,又从扭曲到僵硬,一下又一下,蹬著两条腿,摇晃著空下来的手臂,腰和肚子一挺一挺,努力將身子向上探,就好像被鱼鉤掛住一只钳子的鰲虾!
看了一会儿,越天意从怀中拿出第一次离开时取回来的瓷瓶,握在手里想了片刻,向树下走去。
“下来吧。”
绳子一松,赖三像一袋石头一样摔在地上,他挣扎著说:“天还没亮呢,我还能行。”
越天意並不说话,抓住他右臂用力一扯,便將他的衣袖扯了下来。
月色下,赖三看到自己的手臂自己都嚇了一跳。现在他的右臂比左臂整个粗了一圈,顏色也成了紫黑色。简直就像中了剧毒一般。
“怎么会这样?”他惊问。
“当然是捂住瘀血了。”越天意將瓶子里清凉的液体倒在他手臂上,开始按摩。
“啊!”赖三立即惨叫一声,“哎呀呀疼疼疼……轻点轻点,这儿受不了了!
天意天意,你这手劲也太大了!我的妈呀!疼死了,你千万轻一点!”
“你傻吗?想不到一直用力,你根本受不了?”越天意手下不停,继续揉捏。其实她並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是赖三手臂肌肉拉伤,现在就是一张纸落在上面,都会感觉和刀割一样疼。
“这真没想……反正你叫我做,我就……啊!……就做!哎呀!你说什么我都……啊!……会听!”
“我是故意害你呢!没人可以练习到天亮,那根本不可能!”越天意淡淡地道。
“没事……啊!……无所谓!……反正你就是要我的胳膊,我也会给你!”
“我要是要你的命呢?”
“呵呵……你要命我就给你命,別的都是假的,其实我真能给你的,也不过就是一条命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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