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初升,银汉低垂。
弯弯的月掛在天边,似满弦的长弓。
革鞜镶铜的靴头踏碎月色,魏大同站定身子,打量起前方的客栈。
这是一间极破旧的客栈,枯黄的茅草盖顶,黄土夯成的墙胚爬满龟裂,活像一张被烈日烘乾的枯脸。
“我不能让死去的弟兄们看不起我。”
想到这里,魏大同咽了口吐沫,搓了搓手,一把掀开布帘。
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魏大同眉梢微蹙四顾打量,只见柜檯上覆著层浑浊的油膜,黑衣的妇人蜷缩在角落里,不知从哪里钻出名小二,嚇得他心里一突。
小二脸颊瘦削,眉毛稀疏,笑出满嘴白牙,却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森然:“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魏大同一摆手,將一吊铜钱拍在桌上:“要两间客房,再弄桌酒菜。”
“好嘞。”小二应诺下去了。
魏大同选了靠近窗户的地方坐下。
窗欞纸早已泛黄髮脆,月光从七八个破洞里漏进来,在地上投出蜂巢似的碎斑。
角落里攒著一桌客人,男女老少皆有,脚下清一色摆著件竹筐,看模样像是一家人。
这诡异的氛围让魏大同觉得浑身发寒,便只好盯著包浆的桌面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小二才踏著轻快的步子钻进视线:
“军爷,乡野小店没什么好东西,你可別嫌弃。”
说著,將几样的菜品依次摆上桌子,魏大同定睛一看,不仅鸡牛羊俱全,还配著一壶黄酒。
他不由皱起眉头:“这么多,吃不完。”
小二弓著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却逐渐冷漠:
“李校尉,掌柜说了,断头饭,得丰盛点。”
感受著再次匯聚过来的一道道视线,魏大同只觉得心里一沉,浑身犹如针扎一般,细密的汗珠顷刻爬满额角。
但他旋即想起崔珩之前的叮嘱,便重重“哼”了一声,模仿著李砚平的语调,阴惻惻开腔:
“你们是五斗米道的鬼卒吧?”
“几只小鬼也来凑国运之爭,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像是突然捅了马蜂窝,转瞬间,呜咽的阴风穿堂,周围温度骤降,地面之上一层白霜逐渐蔓开。
但就在这时,客栈外兵甲碰撞声响成一片,喊杀声大作。
“不留活口,给我杀!”
几乎同时,另一道浑厚嗓音也循著风传来:“兄弟们,併肩子上,杀魏狗!”
向前回溯半个时辰,某处破庙內。
风从门缝里泻进来,丝丝缕缕,像女人的手抹在脸上。
崔珩面无表情,在一眾大汉中端坐如钟,掩在袍袖里的手却没閒著,紧紧攥著一把铜铃悄无声息晃动。
这东西是从那个名叫曹启航的摸金校尉衣袍中搜出。
按照陆华的说法,这东西是摸金校尉吃饭的傢伙,名叫赶尸铜铃,能够驱使阴魂鬼物。
这群魏人的头领便是这个八字鬍,名叫夏侯骏,乃是夏侯渊的后人。
此时,夏侯骏正神色阴沉地坐在一旁,神情中不时闪过一丝焦躁:
“探哨怎么还不回报?”
先前他与鬼卒约好,於客栈共同埋伏李砚平一行。
只要那边一开打,他们就会立即发动突袭。
彼在明他们在暗,倚仗著手里那能贯穿门板的强弓劲弩,届时连带那些张鲁鬼卒一起消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夏侯骏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乍一响起,夏侯骏已嗖的一下站起身子,三步並做两步移至门口,“啪嗒”一声拉开门扉。
月光之下,门外孤零零站著一人,一袭黑袍將自己裹得好似蚕蛹,只用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瞧过来。
夏侯骏一皱眉:“鬼卒?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自然不会知道,这鬼卒是白桔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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