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桔上下打量他两眼,眼中泛出一抹寒光,衣袍鼓动,信手拋出两个血淋淋的人头。
这两人脸色枯败双目圆睁,脸上还凝固著死前的惊慌。
迎著夏侯骏杀人般的目光,她冷冷一笑:“我已仔细审问两人,你们是想连我们一併吞掉吧?!”
“你!”猝不及防间被对方道破內心想法,夏侯骏面色陡变。
他顿时恶向胆边生,阴惻惻眯著双眼,手指搭上兽首刀鐔。
两人四目交接,陡然间,呛啷的拔刀声与清脆的铃鐺声同时响起。
滚滚浓烟自白桔身后翻涌而出,隱约还能听到骡马嘶鸣,仿佛有一支军队正策马袭来。
夏侯骏虎吼一声,长刀鏗鏘出鞘:
“弟兄们,抄傢伙,鬼卒反水了!”
崔珩將头抱严实了,往墙角一蹲,吼得脖子都粗了一圈:“兄弟们,杀光他们!”
原本茭白的月光一晦,成群的军士蜂涌向门外,喊杀声响彻四野。
月明星稀。
冷风像利箭一样打在脸上。
李砚平踏著碎银般的月色顿住步子,抬目望去,四周皆是悬崖绝壁,唯有不远处的山巔之上建有一座塔哨。
据说这塔哨是昔年武侯所设,专门防备盗贼和溃兵,只是如今季汉国力衰退,武备废弛,这里自然成了城狐社鼠的居所。
但就在此时,塔哨孤独佇立好似危峰,隱隱有绿豆大的灯火从中透出。
李砚平抽了抽鼻子,各种气味扑面而来,其中最明显的,还是那若有若无的鱼腥味。
他整个人身披摸金校尉的玄甲,唯有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好似一只伺机待发的黑豹。
忽地,一阵脚步声窸窸窣窣响起。
李砚平的脚步顿住,看向在浓墨般的林荫。
“这位將军,可是迷路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
就在李砚平右手搭上刀鐔的剎那,声音的主人便已主动自林间踱出,定睛一看,但见来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鬍子虽未全白,脸上的皱纹却已很深,让人不禁想起缠绕著枯藤的老树皮。
竟是名山间的樵夫。
樵夫身后还跟著名少年,身长八尺,腰悬柴刀,同样戴斗笠披蓑衣,夜晚的寒露在帽檐凝成一排珍珠。
见两人在七步之外站定,李砚平也只淡淡回道:“並未迷路。”
“恕老朽多言,如今钟会领军压境,听说邓艾的大军也已逼近成都,將军何苦还在挣扎?”
“就算不愿投魏,哪怕解甲归田,也好过白白送了性命。”
樵夫吐字清晰,说话的样子慢条斯理,所用措辞也是情真意切。
倘若这话是说与其他人听,或许已然搅动对方的心湖,衝动之下做出什么也不稀罕。
但李砚平只是略略一想,便自顾自开口道:
“谢过老丈好意。但有些事,总不是言语能说清楚的。”
“昔日楚霸王为何不肯过江?”
“刘玄德败走当阳,连妻子都离散了,自身尚且难保,为什么还要携民渡江?倘若只是假仁假义,又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还有那诸葛武侯,为什么明知天意难违,却还要六出祁山,最后把自己累死在五丈原军中?”
李砚平忽地顿住话头,他单手拄刀迎风而立,寒泉冷眸望著天边几点飞星不语。
但樵夫也已明白他的意思,將双手一拱,脸色愈发郑重:
“祝將军马到成功!”
李砚平轻轻頷首,也对阴影中的老人拱了拱手,冷风吹过,髮丝轻扬,铁製护脛踏过满地枯枝,却是头也不回。
须臾片刻,万籟俱寂,岑寂夜空残月高悬,几粒寒星在云絮中明灭,唯有那老人仍旧佇立在原处,目光幽邃良久不言。
李砚平自然不知道,这老人便是大魏的征西將军邓艾,而他身后这位少年,便是他的儿子邓忠。
好半天,只见那少年面色憋得通红,终於忍不住开口道:
“父亲,我看你对那將校颇为属意,既然劝降不成,何不乾脆杀了?”
但老人却没有回应。
他一生用兵不惧险,此行的本意是偽装成樵夫,深入这蜀地群山中探查地形,好寻到一处能埋伏季汉大军的场所。
可此时此刻,月朗星残,一片霜白普照,老將一身渔樵入山,望著眼前万里山河,心里却不由思虑起那些名字,恍惚之间竟將此行的目的拋在脑后,反而立在夜风中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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