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登爨已悬巢(上)

“確实是在下的主意,在下尚未建功立业,怎来得及死?”

于谨顶著帐中卫兵吃人般的目光,不退反进,上前一步拱手道:“我知诸位首领难下决心,故特来相助。广阳大王六年前曾牧守恆州,在此地颇有政声。乐將军尽可找军中恆州人打听,广阳王殿下绝非言而无信之辈。”

此话一出,慕容武再也按捺不住,怒喝一声:“不是信不过元渊,是信不过你家朝廷!”

于谨微微一笑,语气依旧淡然:“这就更简单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时此地,便是广阳王殿下说了算。只要贵军归顺殿下,日后即便朝廷清算追究,也定是殿下先受责罚。再说,那时你们早已脱离困境,天高海阔,又有何处去不得?”

乐举闻言,也不禁笑了:“於参军倒是直白得很,在广阳王面前也是如此么?

于谨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我家殿下平生最重恩信,一向亲爱待人,尤其对豪杰志士,更是推衣让食,北镇豪杰无不倾心相投。他既说要保你们,自然会拼尽全力。等將来乐將军面见殿下,自会知晓。届时恐怕殿下肯放,你们也不愿走了。

“呵,口气倒不小。那为何又要来攻?”

于谨不顾乐举的嘲讽,再上前一步,猛地拔高声音:“贵军在白登山上水源不多吧?须知菩萨有活人剑,也有杀人刀。贵军不投降,又有什么出路?就算不信任广阳王,难道还有別的依仗吗?今日我军攻山,也只取一处泉眼,將军深思!”

朝廷里,果然还是有能人的。

乐举仰头闭眼,不再说话,挥挥手让卫兵將于谨带下去。

並非他词穷被说哑,更不是被于谨的威胁嚇住——一来万事终究要在刀枪上见分晓;二来身上的伤口早已撕裂,为了忍住疼痛不让于谨看出端倪,他已拼尽了力气,实在没多余精力应对了。

于谨还没出帐,又有一名卫兵快步闯入:“司马、军主,官军从西麓打上来了,贺赖军主抵挡不住,遣我来求援!”

卫兵话音未落,慕容武一个箭步衝上前,揪住于谨的衣领將他拽回,一把惯在地上:“狗奴,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下于谨也大惊失色。千算万算,没料到李崇竟也在今日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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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对李崇而言,如今虽少了尔朱荣的契胡兵这个最大战力,但只要稳扎稳打不冒进,不让怀荒军下山,胜利不过是早晚的事。

况且李崇摩下恆州人眾多,他们急著消灭怀荒军洗白过往劣跡。他们为李崇指引白登山地形,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胡洛真,不得无礼。定是那帮恆州人按捺不住,攛掇李崇出兵,与广阳王和於参军无关。”

乐举依旧端坐帐中,忍著一口气,“於参军也瞧见了,並不是是我们甘愿为贼,不肯领广阳王的好意。来人,先带於参军下去歇息。胡洛真,咱们走!”

大白登山西麓...,...

乐举站在山腰遥望山下战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暗道一声糟糕。

原来李崇用兵极为谨慎。看似全军出动、声势煊赫,实则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若是李崇点齐摩下数万官军全力猛攻,怀荒军即便两面受敌、人数远逊,凭地利也能让官军损失惨重、鎩羽而归。

一来二去、零敲碎打之下,官军的战力定会大受损失可多半是军中有熟悉白登山地理的恆州人出了主意,李崇的动向恰好掐住了乐举的软肋。

只见官军分作数股,捨弃坐骑,自西南山脚下沿著山脊逐级而上一一大白登山面积广大,怀荒军守不住每一道山樑,只能死死看守关键的峪口。

而官军攻上一座山樑后,並不急著前进,就地转入防守,防止怀荒军反击。

同时以居高临下之势,向山樑下的峪口不停放箭,掩护步卒推进。

步卒也分多股:

最前面的高举大盾,抵挡峪口射来的箭矢。后面的背柴负草跟上。还有些步卒,双肩挑著散发腐臭的木桶,缓慢跟进。

乐举顾不上伤势,朝著慕容武和贺赖悦急呼:“拔弥,你快去派人砍树,別让火蔓延过来!胡洛真,你带人去泉眼,不行就先挑些石头堵住!”

慕容武还在纳闷乐举说的什么胡话,就见远处山脚下一股青烟腾空而起。

原来时值盛夏,气候却异於往年,竟连著一个月滴雨未下,山中草木早被烈日烤得乾枯颓败。

白日里山坡受日晒,像座炉子蒸烤著空气。而山樑上空的空气离地远、温度低,热空气便从山脚贴著山坡不断上升,这在地理学上,叫做“谷风”。

偏巧今日又刮南风,引火物一燃,先是南坡的灌木杂草被点燃,继而火星隨谷风飘飞,引燃高大乔木树冠里的枯枝。再之后,树干被头顶和脚底的火焰烧著,火焰便顺著树冠向山樑蔓延。

慕容武不敢迟疑,点了一队步卒,连滚带爬往山腰的泉眼赶。

才走了一半,一股热浪卷著滚烫的焚灰直扑脸颊。他抬手一挡,竟发现衣袖上的线头不知何时被火星点著,正冒著焦糊味。

慕容武连拍带打扑灭火星,顾不上前方的热浪,凭著记忆蒙头钻出灌木丛,发足狂奔。

刚钻出灌木丛,热浪骤然一空。

慕容武回头看,约莫三四十人跟了上来。再往前,是山腰一处平缓开阔地,绿草茵茵,不见半点枯黄,火势尚未波及,景色正好,更有汩汩水声提醒著眾人,泉眼就在不远处的深草里。

慕容武刚鬆了口气,不远处就传来沉重的喘息和喊號声近百官军正艰难地沿著山坡拾级而上,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恶臭。

“入他娘的!杀!”

隨著慕容武一声暴喝,怀荒兵纷纷衝上前。先前想著要穿越山林,眾人都没带弓箭,便小跑几步捡起地上的石头土块往下砸。

官军人数是怀荒兵的三倍,正低头赶路,哪料到目的地已有敌军?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破空声呼啸,隨即被石头土块砸倒一片。猝不及防之下,官军虽人多,却被打得节节败退。

尤其是慕容武,身先士卒,挥舞长刀如龙,左劈右砍,一个照面就放倒数人,嚇得前方官军脸色大变。

怀荒兵人少却占著地利,又都有死斗之志,没一会几就杀得对方丟盔弃甲而逃。

等侥倖活命的官军逃远,怀荒兵才发现,他们挑的竟是装著粪便和腐尸的桶!

怀荒兵一脚踢翻粪桶,屎尿顺著山间草地滚了几圈泼洒在地,木桶借著地上凸起的石块微微腾跳,往山脚滚去。

慕容武嫌恶地看著满地污秽,哪还猜不出这是恆州人的毒计—也只有当地人能准確找到山中泉眼,还想出用粪便污染水源的阴招。

虽说这计谋没成,但麻烦的是,李崇之后定然还会打水源的主意,想把怀荒军困死、渴死在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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