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秦淮茹的身影消失在厂区深处那片灰濛濛的建筑群后,棒梗才从胡同口的阴影里缓缓踱出。

他换上了一件相对乾净、补丁也少些的旧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锋,锐利地扫过轧钢厂那高大森严的门楼。

“零,”

他在意识里发出指令,

“启动隱匿模式。扫描厂区监控死角及巡逻路线。目標:办公楼区域,李怀德副厂长办公室。优先规避人群。”

【指令接收。环境扫描启动…基於歷史巡逻数据及现有热源分布模擬路径…最优路线生成:东侧废料堆放区边缘→锅炉房后墙→维修车间侧巷→办公楼西北角消防梯…警告:办公楼入口保卫室有双岗,需绕行。能量消耗:2%。】

冰冷的路线图清晰地投射在棒梗的视界中。

他拉了拉帽檐,双手插进袖筒,像所有无所事事在厂区附近晃荡的半大孩子一样,不紧不慢地朝著东侧那片堆满了废弃铁料、蒙著厚厚煤灰的区域走去。

寒风捲起地上的碎雪沫,打著旋儿扑在脸上,生疼。

凭藉著“零”提供的精准导航和对身体肌肉的细微调控,避开那鬆动的废铁、落脚无声。

棒梗如同一条融入阴影的鱼,巧妙地避开了偶尔路过的工人和懒洋洋的保卫科巡逻员。

他贴著冰冷刺骨的锅炉房后墙快速移动,蒸腾的热气混合著浓烈的煤烟味扑面而来。

穿过瀰漫著机油和金属碎屑气味的维修车间侧巷,一栋相对规整的三层红砖小楼出现在眼前——轧钢厂的行政办公楼。

办公楼西北角,一架锈跡斑斑的露天消防梯紧贴著墙壁。

棒梗没有丝毫犹豫,手脚並用,动作轻捷得如同狸猫,几下就攀上了二楼一处敞开的、堆放著杂物的破旧露台。

这里,恰好避开了楼下保卫室的直接视线。

“目標定位:李怀德办公室。方位:二楼东侧尽头,標牌识別確认。”“零”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棒梗屏住呼吸,將身体紧贴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只露出小半边脸,目光锐利地投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刷著深绿色油漆的木门。门上方,一块小小的白底红字木牌:“副厂长李怀德”。

【启动深度扫描(穿透模式,有限范围)。扫描目標:室內结构、金属/纸质物品分布、潜在藏匿点…】

无形的扫描波穿透墙壁。

棒梗的“视界”中,办公室內部的轮廓迅速构建:宽大的办公桌、文件柜、两张待客沙发、一个铁皮暖水瓶…所有细节纤毫毕现。

【重点扫描:办公桌抽屉、文件柜內部、沙髮夹层、墙壁及地板异常结构…】

扫描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室內快速搜寻。

办公桌抽屉里,散乱的文件、几包香菸、半盒茶叶;文件柜里,整齐码放的文件袋和报表;沙发垫子下空空如也;墙壁和地板结构正常,无夹层暗格…

【未发现大额现金或贵金属(金条)密集信號。

发现异常纸质物品:办公桌右下角带锁抽屉內,存在高密度文字信息,疑似帐册类文件。

材质分析:劣质帐簿纸。扫描其表层文字关键词:劳保、纱手套、入库、出库、损耗、王德发籤名、涂改痕跡…综合判断:此帐簿为劳保用品异常帐目证据,指向王德发。但非李怀德直接贪污证据。】

棒梗眉头微蹙。只有帐本?赃款呢?李怀德这种老狐狸,绝不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敢指使王德发倒卖劳保,自己不可能不沾手油水!

“锁定李怀德本人。持续扫描其隨身物品及轨跡。”棒梗果断下令。守株待兔!

时间在冰冷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寒风像小刀一样刮过露台。

棒梗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只有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消散。

终於,临近中午时分。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还有李怀德那略带沙哑、打著官腔的声音:

“…嗯,下午的会,材料都准备好了?好,就这样。”

脚步声在办公室门口停下,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清晰传来。

门开了。

一个穿著笔挺藏蓝呢子中山装、梳著油亮背头、肚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正是李怀德。

他反手关上门,脸上那副在人前的威严瞬间卸下,换上一种疲惫和不易察觉的阴鬱。

他隨手將公文包丟在沙发上,鬆了松领口,径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並没有立刻去碰那个带锁的抽屉。

【深度扫描目標李怀德…扫描隨身物品:上衣口袋零钱、香菸、火柴;裤袋手帕、钥匙串;手腕国產手錶;公文包內:文件、钢笔、半包大前门香菸…未发现异常金属或高密度纸钞信號。】

棒梗的心沉了一下。难道赃款不在他身上?

就在这时,李怀德像是想起了什么,烦躁地抓了抓头髮,起身走到墙角那个毫不起眼的铁皮暖水瓶旁边。

他没有倒水,而是弯腰,用手在暖水瓶底座靠墙的那一面摸索著什么。

只听极其轻微的“咔噠”一声,似乎是某个卡扣被拨开了。接著,他竟將那个看起来焊死在底座上的铁皮外壳,像抽屉一样轻轻抽了出来!

【扫描確认!暖水瓶底座夹层!发现密集纸钞信號!厚度约三厘米!下层存在高密度金属信號,疑似金条!】“零”的警报瞬间响起!

棒梗瞳孔骤然收缩!好一个老狐狸!灯下黑!谁能想到天天摆在眼皮子底下的暖水瓶,竟是个暗格!

李怀德警惕地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夹层里抽出厚厚一沓綑扎好的大团结,又摸出两根黄澄澄、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其华的小黄鱼。

他贪婪地摩挲著金条冰凉的表面,脸上露出一丝满足又带著焦虑的神情,嘴里低声咒骂了一句:

“妈的,王德发这个蠢货,差点坏了老子的大事…”

他数了数那沓钱,又恋恋不捨地把金条放回原位,只抽出了大约十几张零散的票子塞进裤兜,然后將铁皮外壳復原,暖水瓶推回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棒梗將这一切尽收“眼底”。赃款位置,確认无误!

李怀德揣好钱,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重新掛上那副副厂长的威严,拿起公文包,开门走了出去。显然是去吃午饭了。

机会!

棒梗没有丝毫犹豫。

等李怀德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他立刻如同幽灵般滑下消防梯,再次藉助“零”的指引,避开偶尔路过的人,快速绕到办公楼背面的僻静处。

这里堆放著一些废弃的建材和枯死的藤蔓。

“零,再次確认暖水瓶底座夹层结构及开启方式。模擬开启路径。”

【结构扫描完成。开启卡扣位於底座右下角內侧,需特定角度按压。模擬路径生成…】

棒梗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

他再次攀上消防梯,溜进二楼露台。这次,他直接来到李怀德办公室的窗外。

窗户是老式的插销木窗,里面掛著薄薄的白色窗帘,但並未完全拉严实,留下了一条缝隙。

【锁定窗框结构弱点。纳米机器人(辅助型)待命,准备进行微米级金属疲劳操作(窗插销)。】

“执行!”棒梗意念一动。

【指令执行…目標:窗框插销连接处金属…微观结构弱化…完成度100%。】

棒梗伸出手指,隔著玻璃,对著窗框插销的位置,看似隨意地、实则蕴含著“零”精確传导的力量,轻轻一弹!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窗框內侧,那根手指粗细的金属插销,竟从根部齐刷刷地断裂开来!断口平滑,如同被最精密的雷射切割过!

棒梗轻轻一推,窗户无声地滑开一道足以让他侧身进入的缝隙。

他闪身而入,动作迅捷无声,反手又將窗户虚掩上。

办公室內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烟味和纸张陈旧的气息。

棒梗目標明確,径直走向墙角的暖水瓶。他学著李怀德的样子,弯腰摸索到底座右下角內侧一个极其隱蔽的凸起,按照“零”模擬的力度和角度,轻轻一按。

“咔噠!”

铁皮外壳应声弹开,露出里面足以容纳几本书的夹层空间。

厚厚一沓綑扎整齐的大团结,散发著油墨和財富混合的独特气味,静静地躺在那里。

下面,是两根沉甸甸、闪烁著诱人光泽的小黄鱼。

棒梗的目光在那堆財富上停留了一瞬。心跳微微加速。

两万多现金加金条!

在这个年代,这是一笔足以让人疯狂的巨款!足以彻底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纸幣。只需要一秒钟,“零”的储物空间就能將它们全部吞噬。

然而,棒梗的手却停住了。

拿,还是不拿?

全拿走?李怀德必定发疯!一个副厂长丟了全部身家,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整个轧钢厂都会被掀个底朝天!到时候,追查起来,自己就算有“零”也未必能完全置身事外,风险太大。

不拿?那这次行动就失去了最直接的威慑力。

电光火石间,棒梗做出了决断。

他飞快地解开那沓钱的綑扎绳,动作麻利地数出了一千五百块钱(约十五沓小捆),揣进自己袄內层缝製的暗袋里。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將剩下的钱重新捆好,连同那两根金条,原封不动地放回夹层,合上外壳,將暖水瓶推回原位。

一千五!足够家里支撑相当长一段时间,解决燃眉之急,又不会让李怀德彻底绝望发狂。

剩下的钱和金条,就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至於帐本…棒梗走到办公桌前,轻易地撬开那个带锁的抽屉(“零”对锁芯结构的扫描和纳米级操作轻而易举),取出那本记录著王德发倒卖劳保、帐目造假的帐簿,

迅速翻拍存储进“零”的资料库,然后將帐簿原样放回,锁好抽屉。

做完这一切,棒梗没有停留,迅速从窗户退出,將断掉的插销残骸小心地塞进窗框缝隙偽装好,抹去自己可能留下的所有细微痕跡(“零”的微观扫描辅助),然后沿著原路,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办公楼区域。

接下来,是第二步——李怀德的“另一面”。棒梗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在厂区外围一个能观察到厂门口和李怀德回家必经之路的隱蔽角落潜伏下来。

寒风呼啸,他裹紧袄,一动不动。

【持续扫描目標李怀德…发现异常行为模式:目標离开食堂后,未直接回办公室,转向厂区边缘小型仓库区域…与一女性职工(技术科绘图员张丽娟)在仓库后隱蔽角落短暂会面…目標有肢体接触(搂抱),张丽娟表现抗拒…目標强行亲吻…目標掏出钱(疑似午餐时取出部分)塞入张丽娟口袋…张丽娟挣脱跑开…目標表情阴鬱恼怒…】

【扫描记录:光学影像捕捉(模擬黑白胶片效果)…关键画面已存储:李怀德强行搂抱、亲吻张丽娟;塞钱动作。音频捕捉片段(环境嘈杂,部分清晰):『…別给脸不要脸!』、『…想想你的转正名额…』、『…再考虑考虑…』】

棒梗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果然是个畜生!

证据链,齐活了!

下午,棒梗没有直接回家。

他揣著那一千五百块钱,先去了一趟西药房。

他没有买任何违禁药品,而是买了些常见的党参、黄芪、枸杞之类的温补药材,又去副食品商店买了些红、红枣。

在无人处,他让“零”从医疗型纳米机器人集群中,分离出极其微量的、处於深度休眠状態的个体,小心地混入一包党参粉中,弄成一颗颗的丸药。

这些纳米机器人被设定了极其短暂的工作周期(约十分钟)和单一目標(刺激特定部位神经末梢,造成短暂充血亢奋),一旦能量耗尽或脱离宿主,將迅速失活分解,不留痕跡。

“甜枣”备好,该去“打”狗了。

傍晚时分,轧钢厂下班的铃声刺破寒冷的空气。工人们如同潮水般涌出大门,奔向各自在寒风中等待温暖的家。

秦淮茹拖著灌了铅似的双腿,隨著人流缓缓移动,麻木的脸上只有深深的疲惫。

李怀德推著他的二八永久自行车,不紧不慢地走在人群稍后的位置,享受著工人们敬畏或諂媚的招呼。

他脸色依旧威严,但眉宇间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显然下午仓库后的“失利”让他心情不佳。

就在他即將拐入回家那条相对僻静的小胡同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胡同口的阴影里闪了出来,恰好挡在了他的自行车前。

李怀德嚇了一跳,猛地捏住车闸,自行车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他恼怒地抬头,正要呵斥,看清挡路人的脸时,却愣住了。

“李厂长,下班了?”

棒梗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静得像在打招呼。

他穿著那件半旧的袄,双手插在袖筒里,身形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但那双眼睛,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静静地凝视著李怀德。

李怀德心里咯噔一下!贾梗?棒梗?贾家的那个小子?他挡我路干什么?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是你?”李怀德皱紧眉头,官威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带著不耐烦和居高临下,“贾梗?挡著我路干什么?有事快说!”他下意识地想绕过棒梗。

棒梗却纹丝不动,反而向前逼近了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钻进李怀德耳中:

“李厂长,暖水瓶里的钱和金条,放得可还安稳?”

轰隆!

如同一道惊雷在李怀德脑中炸响!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净净!握著车把的手猛地一抖,自行车差点脱手!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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