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求」李怀德办事
他惊恐万分地瞪著棒梗,如同白日见鬼!他怎么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那是他藏得最深、最隱秘的身家性命!
“你…你胡说什么!”
李怀德色厉內荏地低吼,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眼神慌乱地扫视四周,生怕被人听见,
“什么暖水瓶!什么金条!我警告你,別在这胡说八道!信不信我…”
“信不信你叫保卫科抓我?”
棒梗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好啊,你现在就叫。
最好把保卫科、把杨厂长、把厂里所有人都叫来。我正好可以给大家看看……”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是自製的简易“幻灯片”盒子(实则是“零”光学成像的实体化偽装),对著胡同里昏暗的光线晃了晃,“看看我们敬爱的李厂长,在仓库后面,是怎么『关心』女同志的。
还有后勤王德发主任那本记得清清楚楚的劳保帐,嘖嘖,纱手套的损耗,可真够高的。”
李怀德如同被瞬间抽乾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死死地盯著棒梗手里那个小盒子,仿佛看到了索命的符咒!
仓库…张丽娟…帐本!
他全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冷汗如同瀑布般从李怀德的额头、后背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里面的衬衣!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臟,让他几乎窒息!
完了!全完了!
这些东西要是捅出去,別说副厂长的位置,他李怀德这辈子就彻底毁了!吃枪子都有可能!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怀德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嘶哑而绝望,带著哭腔,所有的官威和镇定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惧和哀求。
他推著自行车的手抖得如同筛糠,自行车轮子在地上发出无规律的、刺耳的摩擦声。
“很简单。”棒梗收起那个小盒子,语气平淡得像在討论天气,“两件事。
第一,我妈,秦淮茹,在后勤钳工车间。那个活,太累,太伤身。
给她换个岗位。我看…採购科新成立的那个物资登记小组就挺好,当个出纳,清清帐,记记数,风吹不著,雨淋不著,工资…也別太寒磣,加个十块钱,不算多吧?”
採购科出纳?李怀德脑子里飞快地转著。
那位置虽然比不上会计核心,但確实轻省,接触钱票物资,油水不大但也算是个正经岗位。加十块工资?在合理范围內。
棒梗没狮子大开口要会计,也没要什么油水大的肥缺,看来是懂分寸的…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叠地点头:
“行!行!採购科出纳!没问题!工资加十块!我明天…不!我待会儿回去就安排!明天一早就让调令下去!保证让你妈去报到!”
他现在只求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第二,”棒梗从另一个袖筒里掏出那个用旧报纸包好的药材包,递了过去,脸上甚至还挤出了一丝堪称“温和”的笑容,
“李厂长,我看您最近气色不太好,印堂发暗,想必是公务繁忙,操劳过度。这有点党参黄芪,补气养神的,
您拿回去,每次一粒,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您可得保重啊。”
李怀德看著递到眼前的纸包的药丸,彻底懵了!
这…这算什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威胁完了还送补药?怕我死了吗?
他下意识地接过那纸包的药丸。,入手微温,脑子却一片混乱,完全搞不懂棒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嘲讽?还是…另有所图?
“李厂长放心,”
棒梗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依旧平静,
“我这人,最讲信用。只要我妈在採购科安安稳稳地干著,您暖水瓶里的东西,还有仓库里的事儿,帐本上的数字,就永远只是您和我之间的小秘密。我这包党参丸,可是加了料的『好东西』,一次一粒,您试过…就知道效果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怀德的下半身一眼,那眼神让李怀德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好…好…我懂!我懂!”
李怀德哪里还敢细想,只觉得手里这包药材滚烫无比,他死死攥住,如同攥著护身符,又像是攥著定时炸弹,语无伦次地保证,
“棒梗…不!贾梗同志!你放心!你妈的事,包在我身上!绝对办得妥妥噹噹!以后…以后在厂里有什么难处,儘管来找我!”
“那就好。”棒梗点点头,侧身让开了路,“李厂长,天冷路滑,您慢走。”
李怀德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並用地推著自行车,踉踉蹌蹌地衝进了胡同深处,那仓皇的背影,活像一只被打断了脊樑的丧家之犬,瞬间消失在昏暗的暮色里。
棒梗站在原地,看著李怀德消失的方向,缓缓吐出一口在寒风中凝成白雾的浊气。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於稍稍鬆弛下来。成了!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转身走向副食店。
手里有钱了,腰杆也硬了。他买了半斤还带著热气的酱牛肉,一包油炸生米,又特意去百货商店的柜檯,
在售货员略带惊讶的目光下,了一块二毛钱,买了一盒包装精美的“万紫千红”牌雪膏,和一个印著红双喜的铁盒子装的蛤蜊油(防冻裂膏)。
当棒梗拎著散发著食物香气的油纸包和那个印著漂亮朵的雪膏盒子、红双喜铁盒走进家门时,贾家那间低矮的屋子仿佛瞬间被点亮了。
“哥!好香!”小当和槐像两只闻到腥味的小猫,立刻扑了过来,眼睛死死盯著油纸包。
“酱牛肉?还有生米?”贾张氏也吸著鼻子从炕上坐了起来,浑浊的老眼放光。
秦淮茹刚拖著疲惫的身体在炉子边坐下,准备烧水热窝头,看到棒梗手里的东西,也是一愣,隨即涌起强烈的心疼:
“棒梗!你…你又乱钱!这得多少啊!”
棒梗没理会贾张氏和小当槐的馋相,径直走到秦淮茹面前。
昏黄的灯光下,母亲的脸庞被生活刻满了风霜,眼角细密的皱纹里嵌著洗不净的煤灰,那双曾经也算秀美的手,此刻红肿粗糙,布满了裂开流著血丝的冻疮口子,丑陋得让人心碎。
棒梗的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他默默地將那盒散发著淡雅香气的“万紫千红”雪膏和那盒蛤蜊油,轻轻放在秦淮茹粗糙开裂的手掌上。
冰凉的铁盒和光滑的玻璃瓶,触碰到掌心开裂的伤口,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秦淮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雪膏?蛤蜊油?
包装精美的“万紫千红”玻璃瓶,瓶身上印著盛放的牡丹,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弱却刺目的光。
那红双喜的铁盒子,更是只有过年才捨得买来抹手的稀罕物。
秦淮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那两样东西差点掉在地上。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著儿子平静的脸,嘴唇哆嗦著:“这…这是…给我的?”
“嗯,”棒梗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雪膏,抹脸的。蛤蜊油,抹手的。以后別捨不得用。”
他说著,又拿起那盒蛤蜊油,拧开盖子,里面是淡黄色、散发著淡淡药味的油脂。他用指甲小心地挑了一点,不顾秦淮茹的躲闪,轻轻地、极其小心地涂抹在她手背上最深的几道裂口上。
冰凉的油脂接触到火辣辣的伤口,带来一阵短暂的刺痛,隨即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凉和滋润感,仿佛乾涸龟裂的土地终於等到了甘霖。那感觉顺著皮肤,一直蔓延到心底最深处。
秦淮茹呆呆地看著儿子低垂的、专注的眉眼,看著他小心翼翼为自己涂抹药膏的动作。
那双布满冻疮、丑陋不堪的手,此刻被他如同捧著易碎的珍宝般对待。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酸楚和暖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衝垮了她心中那道用麻木和坚韧筑起的堤坝!
她这辈子,从记事起就在为生存挣扎。嫁入贾家,伺候刻薄的婆婆,拉扯孩子,忍受男人的窝囊和早逝……她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拉著沉重的破车在泥泞里挣扎。她的手,是干活的手,是洗衣做饭的手,是挨打受气的手,是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布满老茧和伤口的手。
从来没有人,会因为这双手的丑陋和辛苦,而特意去买一盒雪膏,一盒蛤蜊油。
从来没有人,会如此小心、如此珍视地,为她的伤口涂抹药膏。
从来没有!
泪水,毫无徵兆地汹涌而出!
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棒梗的手背上,砸在涂抹著油脂的手背上,温热而滚烫。
秦淮茹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断断续续地漏出来,肩膀剧烈地抖动著,哭得像个受尽了委屈、终於找到依靠的孩子。
“妈…”棒梗停下动作,看著母亲汹涌的泪水,心头也堵得难受,轻轻的抱了抱秦淮茹。
他理解这眼泪的重量。
那是半生劳苦、无人疼惜的委屈,是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微光的巨大衝击。
“哭啥…哭啥…”贾张氏在一旁看著,撇了撇嘴,嘟囔著,眼睛却也瞟著那盒酱牛肉,又看看哭得不能自已的儿媳妇,难得地没说出更难听的话。
小当和槐被母亲的哭声嚇到了,怯生生地依偎过来,抱著秦淮茹的腿:“妈…不哭…哥买肉了…”
秦淮茹用力吸著鼻子,想止住眼泪,可泪水却像有自己的意志,怎么也止不住。
她抬起那双被泪水洗过、显得格外脆弱无助的眼睛,看著棒梗,声音哽咽得不成调:
“棒梗…妈…妈没事…就是…就是…这钱…这钱你哪来的?还有这雪膏…太贵了…妈用不著…你…”
“钱是正经来的,您放心。”
棒梗打断她,语气沉稳,
“以后,咱家不缺这点钱了。这雪膏,这蛤蜊油,您就用。您的手,不能再这么糟蹋下去了。”
他扶著秦淮茹在炕沿坐下,自己蹲在她面前,仰头看著秦淮茹泪痕交错却仿佛焕发出一丝微弱光彩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妈,您信我吗?”
秦淮茹看著儿子那双深不见底、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经歷了这么多事,她怎么可能不信?
“好,”棒梗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无比篤定的笑容,
“那您就听我的。明天,甭管车间里谁喊您去车间,您都別去了。”
秦淮茹一愣,茫然地看著他:“不去了?那…那我去哪?不上班…家里…”
“上班。”棒梗的笑容加深了,
“但不是钳工车间。明天一早,您直接去採购科报到。新岗位,物资登记小组,出纳。工资……加十块。”
轰!
如同又一个惊雷在秦淮茹耳边炸响!她猛地瞪圆了眼睛,嘴巴张著,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採购科?出纳?加十块工资?这…这怎么可能?!
她一个没文化、没背景的车间工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调到採购科当出纳?还加工资?这不是在做梦吧?
贾张氏也听到了,猛地从炕上探过头来,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啥?採购科?出纳?棒梗!你说啥胡话呢?你妈她…她能干那个?”
“哥!真的吗?”小当和槐虽然不太懂,但也知道“採购科”、“出纳”肯定比“钳工”好一百倍,兴奋地摇著秦淮茹的胳膊。
秦淮茹终於从巨大的震惊中找回了一点声音,她抓住棒梗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棒…棒梗…你…你没骗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採购科…那地方…我…我不识字啊!我怎么干得了出纳?”
“字,可以慢慢学。活,有人会教您。您只需要记住一点,”
棒梗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粗糙的手,目光沉静,带著一种磐石般的稳定力量,
“这个岗位,是您该得的。明天,您就大大方方地去。谁要是敢问,您就说,是李副厂长亲自安排的。”
李副厂长?!亲自安排?!
秦淮茹彻底懵了!
巨大的惊喜和更深的茫然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没。
她看著儿子平静无波的脸,那眼神里的篤定和力量,让她那颗在寒风中飘摇了半生的心,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依靠”的坚实。
“妈,信我。”棒梗再次重复,声音不高,却重若千钧。
秦淮茹看著儿子,看著他眼底深处那片她看不懂、却莫名觉得安心的幽潭,看著他那份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和掌控感。
所有的疑问、所有的担忧,在这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滚烫的泪水再次决堤,顺著脸颊滑落,滴在棒梗的手背上,也滴在那盒刚刚打开的、散发著淡雅芬芳的“万紫千红”雪膏上。
“哥…哥…肉…”槐仰著小脸,扯著棒梗的衣角,眼巴巴地看著桌上散发著诱人香气的酱牛肉,小肚子咕咕叫。
棒梗笑了,那笑容终於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暖意。他站起身,揉了揉槐枯黄的头髮:“好,开饭!今晚,吃好的!”
昏黄的灯光下,
酱牛肉的浓香、生米的油香、还有那盒打开的雪膏散发出的、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淡雅香,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秦淮茹紧紧攥著那盒蛤蜊油和雪膏,仿佛攥著新生的希望。她看著儿子有条不紊地分肉、盛粥,看著小当槐吃得满嘴油光,看著婆婆贾张氏难得地没抱怨而是埋头猛吃……
屋外,是四合院深沉的夜色和刘家、閆家无声的颓败。
屋內,炉火噼啪作响,映照著秦淮茹脸上未乾的泪痕,和她眼中那簇被泪水洗亮、重新燃起的微光。
棒梗坐在桌边,安静地吃著饭,眼神平静地扫过这间依旧破旧却仿佛有了些微不同的小屋。
风暴的中心,往往最是平静。而易中海那张看似掌控一切的老脸,在明天的轧钢厂,又该是何等精彩?棒梗夹起一片酱牛肉,慢慢地咀嚼著,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