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回来后的深夜,比胡同里的刀光更冰冷刺骨。棒梗將於莉送到四合院垂门外,看著她裹紧自己那件破旧却宽大的靛青色外衣,身影消失在门洞的阴影里,才转身走向后院老屋。

他腰侧的伤口隱隱作痛,但更让他警觉的是閆家可能的態度。

於莉几乎是踮著脚尖,如同一个幽灵般穿过寂静无声的前院。家家户户的灯火早已熄灭,只有惨澹的月光勾勒著屋脊的轮廓。

她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沉闷的、混杂著劣质菸草和隔夜饭菜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內,一片死寂的黑暗,却瀰漫著无形的低压。

一盏昏黄的煤油灯被“噗”地一声点亮,摇曳的光晕瞬间驱散了门口的黑暗,也照亮了屋內的景象。

閆解成没睡。他披著一件破袄,坐在八仙桌旁的小板凳上,脸色铁青,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著进门的於莉,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三大妈坐在炕沿,手里无意识地搓著一件旧衣服,眼神躲闪,不敢看於莉。

最里面,閆埠贵盘腿坐在炕头,鼻樑上架著那副断腿用胶布缠著的旧眼镜,手里拿著一本卷了边的《红旗》杂誌,似乎看得很专注,但镜片后浑浊的眼睛却根本没落在字上,眼角的余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於莉身上扫视。

“还知道回来?!”閆解成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嘶哑,带著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怨毒,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看看这都几点了?!啊?工作能干到半夜?鬼才信!说!是不是跟棒梗那小子鬼混去了?!”

於莉被这劈头盖脸的诬陷砸懵了,浑身的血仿佛瞬间涌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裹紧了身上棒梗的外衣,仿佛那是唯一能汲取温度的东西,嘴唇哆嗦著,想要辩解:

“解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我们遇到抢劫的了!棒梗兄弟为了保护我,差点被刀捅了!你看我这…”她指著自己凌乱的头髮,苍白的脸,还有那惊魂未定的神情,声音因为委屈和愤怒而颤抖。

“抢劫?呵!”閆解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站起来,几步衝到於莉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

“编!接著编!那么巧就让你遇上了?还保护你?我看是护著你钻小树林了吧!於莉!我告诉你,別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天天棒梗兄弟长、棒梗兄弟短,眼珠子都快黏人身上了!现在好了,大半夜不回家,跟他廝混到现在,还披著他的衣服回来!你还要不要脸?!”

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於莉的鼻尖,污言秽语如同骯脏的冰雹,狠狠砸在於莉心上。

於莉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閆解成!你混蛋!你血口喷人!棒梗兄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要不是他,我今晚就回不来了!你…你…”

她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堵在胸口,让她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看向閆埠贵,这个家里名义上的主心骨,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閆埠贵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又慢悠悠地戴上。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於莉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靛青色外衣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向下撇了撇,透著一股子刻薄的冷漠。

“於莉啊,”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令人心寒的“公允”腔调。

“解成话是难听了点,可你也得理解。这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女人家,跟著个半大小子在外面待到这时候才回来,还…披著人家的衣服…”

他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这…瓜田李下的,难免让人说閒话。解成他也是担心你,著急上火才口不择言。”

这番话,看似劝解,实则字字诛心!將閆解成的污衊轻轻揭过,却把所有的污水都泼在了於莉和棒梗身上!他用“瓜田李下”四个字,就把於莉的遭遇和棒梗的救命之恩,扭曲成了不清不楚的关係!

於莉的心,像是被閆埠贵这看似温和实则阴毒的话狠狠捅了一刀,瞬间凉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著这个平日里精於算计、道貌岸然的公公,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直衝头顶。

“爸!您…您怎么能这么说?!”於莉的声音带著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悲愤,“棒梗兄弟他…”

“行了行了!”三大妈这时才像刚睡醒一样,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脸上堆起一种虚假的“和事佬”笑容,走过来想拉於莉的胳膊。

“都少说两句!於莉啊,你也累了,赶紧洗洗睡吧!解成他也是关心则乱,话赶话的,別往心里去。老閆说的在理,这大半夜的,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关心则乱?名声不好?

於莉猛地甩开三大妈伸过来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她看著眼前这三张脸:閆解成那不加掩饰的怨毒和猜忌,閆埠贵那虚偽冷漠的“公正”,三大妈那和稀泥式的偽善…如同一盆盆冰水,將她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担心她?什么名声?全都是狗屁!他们真正在乎的,是她没能从棒梗摊子上抠出钱来满足他们的算计!是他们那颗被嫉妒和贪婪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心!

他们不在乎她今晚经歷了怎样的生死劫难,不在乎她是不是差点被歹徒杀害!他们只在乎她没能带回“好处”,只在乎用最恶毒的猜测来污衊她和那个真正救了她命的人,来发泄他们心中积攒的不满!

一股彻骨的寒意,混合著巨大的悲哀和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於莉的四肢百骸,將她最后一丝对这个“家”的留恋和期望,彻底绞碎!

心,如死灰。

她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不再说一句话。脸上的血色褪得乾乾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苍白。

眼神里的光芒彻底熄灭了,空洞地望著地上摇曳的煤油灯光影,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她默默地、机械地脱下身上那件棒梗的外衣,仿佛脱下一件沉重的枷锁,隨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然后,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脚步虚浮地走到墙角的脸盆架前,用冰冷的剩水胡乱抹了把脸。

冰冷的水刺激著皮肤,却无法唤醒她丝毫感觉。

整个过程,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煤油灯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閆解成似乎被於莉这突如其来的死寂和麻木弄得有些心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閆埠贵一个严厉的眼色制止了。三大妈訕訕地收回了手,也噤了声。

於莉洗漱完,默默地走到隔间靠墙最冷、最憋屈的那个角落,拉开自己那床洗得发白、打著补丁的薄被,和衣躺了进去。

她面朝冰冷的墙壁,背对著所有人,蜷缩起身体,將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閆解成哼了一声,也气呼呼地吹熄了煤油灯,脱鞋上炕,在离於莉最远的位置重重躺下,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三大妈嘆了口气,窸窸窣窣地躺下。閆埠贵也放下了那本根本没看的杂誌,躺平了身体。

黑暗重新笼罩了小屋。粗重或压抑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响起。

於莉一动不动地躺著,睁著眼睛,望著眼前墙壁模糊的轮廓。冰冷的泪水终於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枕头。那不是委屈的泪,是心死的泪,是祭奠自己在这座冰冷坟墓里埋葬的所有青春和幻想的泪。

閆解成的污言秽语,閆埠贵的冷漠诛心,三大妈的偽善和稀泥,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在她脑海中烙下屈辱和绝望的印记。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胡同里那冰冷的刀锋,是棒梗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那宽阔如山的背影,是他拧断歹徒手臂时那雷霆般的力量,是他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后递来的、带著体温的外衣,还有…在那个绝望的瞬间,他生涩却有力地拍打在她后背的手掌传递来的、唯一真实的温暖和力量!

一个要吸她的血,榨乾她最后的价值,还要用最骯脏的污水泼向她!

一个却用命护著她,给她尊严,给她一条活路!

巨大的反差,如同最锋利的剪刀,彻底剪断了她对閆家最后一丝可笑的、名为“亲情”的羈绊!

一个念头,一个在巨大绝望和冰冷对比下萌生、並迅速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孤灯,在於莉死灰般的心底骤然亮起,带著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不知过了多久,炕上响起了閆埠贵轻微的鼾声,然后是三大妈均匀的呼吸声。閆解成似乎也折腾累了,翻了个身,发出模糊的囈语后,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时机到了。

於莉悄无声息地、极其缓慢地坐起身。她侧耳倾听,確认身边的呼吸都陷入沉睡的节奏。黑暗中,她的眼睛异常明亮,闪烁著孤注一掷的光芒。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薄被,没有穿鞋,赤著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像一只最谨慎的猫,避开地上可能发出声响的杂物,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口,轻轻拨开门閂。

“吱呀——”一声极其轻微的摩擦声,在寂静中如同惊雷。於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僵在原地。

炕上,閆解成含糊地咕噥了一声,翻了个身,鼾声继续。

於莉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她侧身闪出门外,又用指尖顶著,將门扇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合拢。

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她单薄的身体,让她打了个寒颤。但她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脊背。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四合院中,也照亮了她眼中那抹孤注一掷的决然。

她赤著脚,踩在冰凉刺骨的青石板上,没有一丝犹豫,朝著后院,朝著那个唯一能给她庇护和希望的方向,坚定地、无声地走去。

后院老屋一片漆黑。棒梗的房间在后院西边角落。

於莉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她站在那扇熟悉的、紧闭的木板门前,抬起手,指尖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颤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轻轻推开了那扇门。(棒梗睡觉一贯没锁房门,因为经常早上槐会过来)

等棒梗醒来,怀里已经多了一个火热温润的身体,棒梗刚要说话,一张小嘴堵了上来,把他所有的话都堵住。

五分钟后……

棒梗一头大汗……

“在哪………找不到啊…”

“你別动!於莉手移往下面………”

隨后床铺吱呀吱呀响起…!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类型小说相关阅读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