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深蓝色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在最下方,留下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缝隙后面,似乎有模糊的人影轮廓,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默默地注视著这边喧闹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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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后面,易中海的確如同一尊泥塑木雕,僵立在冰冷的窗台边。窗帘缝隙透出的微光,將他半边脸映得半明半暗,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死死地盯著中院贾家门口那被眾人簇拥著的挺拔少年身影。

那喧闹的恭喜声、贾张氏尖利刺耳的炫耀声、邻居们刻意拔高的奉承声,像无数根细密的钢针,穿透厚重的窗帘,狠狠扎进他的耳膜,更扎进他早已不再平静的心湖。

副总工程师……月薪一百零五块……十六岁……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反覆烫灼著他的神经。

曾经那个沉默寡言、需要他“指点”甚至可以用秦淮茹工作“拿捏”一下的半大孩子,仿佛一夜之间,就站到了一个他需要仰望的高度。

那少年脸上从容的微笑,应对邻居时滴水不漏的言语,身上那股隱隱透出的、不容置疑的沉稳气场……都在无声地宣告著:贾家,不再是那个他可以轻易施加影响的贾家了。

一股巨大的、混杂著失落、酸涩、不甘甚至还有一丝隱秘恐惧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易中海。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大爷”权威,在这个少年骤然拔升的地位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拿捏?他拿捏什么?拿捏一个能让厂长秘书开车接送、能让杨厂长亲自拍板破格提拔、月薪顶得上他这个八级工的副总工程师?只要这个少年在贾家一天,他易中海在四合院那点自以为是的掌控力,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冰冷的窗台木头,指甲缝里嵌入了细微的木屑,带来一阵刺痛。这刺痛却远不及心头的万一。

真的能缓和吗?易中海心底泛起苦涩。他想起自己过去对贾家的那些算计,对秦淮茹若有若无的暗示,甚至对棒梗前途那种居高临下的“安排”姿態……桩桩件件,都成了此刻扎向他自己的迴旋鏢。

棒梗刚才应对刘海中和閆埠贵时那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態度,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心头。那少年,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易中海过去那点心思,恐怕早就被看得透透的。

“缓和……”易中海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乾涩的嘆息,如同破旧风箱的嘶鸣。

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深刻的无力感和茫然。窗缝里透出的光,映著他眼中最后一丝试图掌控什么的微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和沉重的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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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囂的晚饭终於结束。邻居们带著各种心思散去,贾家的小屋里恢復了平静,只留下满桌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油烟味。

小当和槐早已带著对哥哥的巨大崇拜沉入梦乡,小脸上还掛著甜甜的笑意。贾张氏兴奋过度,也早早歪在炕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嘴里还无意识地嘟囔著“祖坟冒青烟”。

秦淮茹手脚麻利地收拾著碗筷,脸上依旧带著梦幻般的红晕和挥之不去的笑意,时不时去棒梗房间看一眼坐在桌边、就著昏黄灯泡专注地伏案绘图的儿子。

那沉静而专注的侧影,那握著绘图铅笔沉稳有力的手,在她眼中都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夜色浓稠如墨,沉甸甸地笼罩著四九城。喧囂褪尽,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风掠过屋檐的细微呜咽。

棒梗房间的灯光,是这片巨大黑暗里最后熄灭的一点微芒。

书桌上,摊开著几张墨跡犹新的图纸。线条清晰精准,標註一丝不苟,复杂的结构剖面图、標註著公差的零件图、详细的热处理工艺要求……仿佛带著刚从绘图板上剥离的温度。

这是那台被拆解的滚齿机关键损坏部件的加工蓝图。在“零”那超越时代的计算辅助和知识库支撑下,棒梗的手精准地復现了最优解。

最后一笔落下,搁下绘图铅笔,指尖残留著石墨的微凉和长时间握笔的轻微僵硬。他揉了揉发涩的眼角,一股深沉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捲而来,从紧绷的神经末梢蔓延到四肢百骸。

关掉檯灯,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柔软的黑暗,只有窗外朦朧的月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他把自己摔进冰冷的被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身体的疲惫渴望立刻坠入深眠,但大脑深处,白天车间里那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领导们殷切的目光、地上那堆触目惊心的“问题零件”、秦淮茹激动含泪的脸庞、还有那份沉甸甸的聘书……无数画面碎片般旋转、碰撞,激盪不休。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试图將那些翻腾的思绪按下,让身体沉入无梦的黑暗。

然而,深沉的寂静並未持续太久。就在这时,身边的被褥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一道火热的身体带著皂角清香和女性特有温热悄然贴近,带著依恋,柔软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腰身。

“棒梗……”於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压得极低,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带著一圈圈难以抑制的激动涟漪,清晰地传入他耳中。那呼唤里蕴含的炽热情愫,无需更多言语,已然在寂静的夜里瀰漫开来。

棒梗微微一怔,隨即瞭然。他侧过身,无声地將那具微微颤抖的温热身体拥入怀中。

黑暗中,彼此的心跳如同擂鼓,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於莉仿佛要將白日里积攒的所有仰慕、激动与难以言说的喜悦,都通过这毫无保留的贴近传递给他。

她的脸颊紧紧贴著他的胸膛,呼吸带著灼人的热度。

没有多余的言语,此刻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寂静的房间里,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交织成一首无声的夜曲。

不知过了多久,激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才渐渐平復下来。於莉像一只慵懒的猫,蜷缩在棒梗宽阔的胸膛上,指尖无意识地在他紧实的臂膀上轻轻画著圈。黑暗中,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依旧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棒梗,你都不知道……”她的声音带著激情过后的沙哑和未褪尽的激动,贴著棒梗的耳畔低语。

棒梗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嘆了口气,伸出有力的手臂,將这个在黑暗中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小女人更紧地拥入怀中。

他宽厚的手掌带著安抚人心的力量,一下下,温柔地、充满怜惜地轻抚著她单薄而微微颤抖的脊背,感受著那蝴蝶骨在掌心下清晰的轮廓。

他的动作轻柔而耐心,带著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包容。手指穿过她散落在肩颈的髮丝,指腹偶尔擦过她细腻温热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慄。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那一下下、仿佛带著魔力般抚平心绪的轻拍。

“傻话…”棒梗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著奇异的安抚力量,温热的气息拂过於莉的额发。

“都是真的…聘书在包里…钱也在包里…图纸…就在桌上…”他顿了顿,下巴轻轻抵著她的发顶,声音更轻,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篤定,“以后…会更多…更好…信我…”

他的话语像是最有效的镇定剂。於莉紧绷的身体在他的怀抱和轻抚下,渐渐放鬆下来。

她像一只终於寻到安全港湾的小船,蜷缩在他怀里,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和那种令人心安的强大力量。白天的震惊、狂喜、惶恐,都在这个静謐而私密的怀抱里,慢慢沉淀、融化。

“嗯…我信你…”於莉的声音闷闷的,带著浓重的鼻音,却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託付。她抬起头,黑暗中,那双含泪的杏眼努力地寻找著他的轮廓,然后摸索著,笨拙而急切地吻上他的唇,带著一种孤注一掷的献祭和確认。

这个吻,无关风月,更像溺水者抓住浮木的求生本能,是卑微者仰望强者的虔诚依附。棒梗没有拒绝,也没有过多回应,只是温柔地承受著,任由她笨拙地索取著那份虚幻的安全感。他的手依旧稳定地、带著节奏地轻抚著她的背脊,如同哄慰一个受惊的孩子。

激情如同退潮的海水,来得汹涌,去得也快。更多的是精神紧绷后的彻底鬆懈和巨大的疲惫。於莉蜷缩在棒梗温暖的怀抱里,像一只终於找到安全巢穴的小兽。

方才的激动和索取耗尽了她的力气,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棒梗那一下下稳定而温柔的轻抚,如同最悠扬的安魂曲,带著令人心安的魔力。

“棒梗…”她的声音已经含混不清,带著浓重的睡意,如同梦囈,“你…你真厉害…我…我好…”“喜欢”两个字还未出口,便被沉沉的睡意彻底吞噬。均匀而安稳的呼吸声很快响起,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放鬆和满足。

黑暗中,棒梗睁著眼睛,感受著怀中温软身体传递来的依赖和全然信任。窗欞透进一点清冷的月光,在地面投下模糊的光斑。

屋外,四合院沉睡在无边的寂静里,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模糊的更梆。他低头,借著微弱的光线,凝视著於莉在睡梦中依旧微微上扬的嘴角,那是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恬静。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著她一缕散落的髮丝,柔软的触感缠绕在指间。於莉的激动、閆埠贵的算计、刘海中的巴结、易中海的沉默、妹妹们的崇拜、奶奶的狂喜、母亲含泪的欣慰……无数张面孔,无数种情绪,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掠过,最终定格在车间里那堆触目惊心的“问题零件”上。

“副总工程师…”

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份,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將他捲入更深、更汹涌的暗流。它带来了地位、金钱、前所未有的尊重,也带来了无法想像的目光、算计和重逾千斤的责任。

轧钢厂需要他这根“定海神针”,杨厂长需要他这张“技术王牌”,四合院的邻居们需要攀附他这棵骤然长成的“大树”……而他自己,需要利用这个身份,去撬动更大的可能,去接近那个“强大祖国、打破封锁”的沉重目標。

路还很长。棒梗缓缓闭上眼睛,將怀中温软的身躯拥得更紧了些,仿佛汲取著某种无声的力量。

窗外的月光似乎更亮了一些,静静地流淌进来,温柔地笼罩著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也照亮了桌角那份捲起的、承载著希望与战斗的图纸。寂静的夜里,只有两人渐渐同步的、安稳绵长的呼吸声,在斗室中轻轻迴荡,如同夜色中最温柔的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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