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场无声的「对弈」
就在他转过身,准备踏出这个小院的瞬间。
“后生。”
一个沙哑的、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林默停下脚步,转过身。
只见汪老,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刻刀,缓缓站起身,走到了他的画前。老人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幅画,看了许久。
“你这笔,”他终於再次开口,指著画中一把刻刀的细节,说道,“画错了。这把『平口推刀』的锋口,为了雕『龙鳞』,我特意磨过,比寻常的,要再薄上,一分。”
林默看著他,没有因为被指出错误而感到任何尷尬。他反而笑了,那笑容里,是发自內心的敬佩。 “晚辈眼拙,只画其形,未见其神。还请汪老,不吝指教。”
汪老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第一次,正视著林默。
“你不是来求墨的?”他问道。
“是,也不是。”林默回答,“我来,是想寻一锭好墨。但更是想看看,能制出这等好墨的人,是何等风骨。”
汪老沉默了。许久,他才像是在考校一般,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年轻人,你可知,松烟与油烟,其根本之別,在何处?”
“松烟取其风骨,油烟取其墨韵。”林默对答如流,“前者质轻,色黑而无光,入纸有神,如山间隱士。后者质重,色黑而有光,入纸有肉,如朝堂宰相。两者,各有其道。”
汪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又问: “那你可知,上等徽墨,为何要加麝香与冰片?”
“麝香通窍,能助墨香入髓,且能防腐。冰片清冽,能中和胶性,使墨色歷久弥新。二者,缺一不可。”
汪老看著眼前这个对答如流的年轻人,心中的那层冰壳,正在一点点地,被融化。他终於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核心的一个问题。
“那你可知,我为何,不再制墨?”
林默看著老人那双写满了孤独与落寞的眼睛,又看了看这间充满了匠心、却又充满了死气的院子,轻轻地,嘆了口气。
“因为,”他缓缓说道,“制墨,不难。寻一个,懂墨的知音,难。” “好墨,是为懂它的人而生。知音若绝,墨虽存,魂已死。”
这最后一番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汪老那尘封了数十年的,心门。
老人怔怔地看著林默,那张总是紧绷著的、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混杂著震惊、悲哀、与一丝微弱希望的表情。
他感觉,自己等了一辈子,似乎,就是在等眼前这个,年轻人。
“后生,”他终於开口,声音沙哑,却多了一份温度,“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他转过身,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堂屋木门。
“屋里,还有点剩饭。你要是不嫌弃,就进来,陪我这个孤老头子,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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