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听了湘云的话,再看凤姐和薛姨妈那副篤信闯贼必是恶魔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她用手帕优雅地掩著口,眼波流转,带著几分促狭看向湘云:“哎哟,云丫头,你这小耳朵倒成了顺风耳,专拣些新奇事儿听。”

“照你这么说,那闯王倒成了替天行道的活菩萨,专做那劫富济贫的勾当?”

“只是不知,他这『济』的,是天下苍生,还是他自家的粮仓兵库?”

她言语犀利,一语中的关键,却也透著一丝对湘云天真直率的喜爱。

贾宝玉听见林黛玉如此说,也是接著附和:“就是,说的大义凛然,却用此等...此等蛮横无理,近乎强盗的手段?简直荒繆!”

他满脑子都是风雪月、清谈玄理,对这等关乎国计民生的务实之策,半点不通,只觉得反贼就是反贼,行事果然野蛮粗鄙!

探春虽与湘云交好,也觉得她所言太过匪夷所思,摇头道:

“云丫头,我知道你心善,总愿意把人往好处想。只是这等事,太过离奇荒诞,恐怕是传闻失实,或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

史湘云见眾人都不信,有些急了,小脸涨红:“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咱们祖上不也是造反...”

探春连忙接话堵住了她的嘴,这种话即便是现在也不不能说:

“云丫头,那可不一样,莫要和那闯贼相比,咱们祖上是跟著太祖爷,『驱除韃虏,恢復中华』,那是夺回我汉家江山!”

史湘云知道自己说不过探春这妮子,於是也只好把这话头止住,转口接著说:“我家里那教书的先生讲,外面那些因为冻饿而死的人,多是失了田地的流民。”

“他们就像是像无根的浮萍,在这神京也找不到生计。”

“若有儿女便能卖儿卖女苟活,没有儿女,只能在外面饿死冻死。”

“若是那大小闯王真能把田地分给这些人耕种,让他们有活路,难道不是天大的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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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常年往返史、贾两府,史家並非豪奢,她自己也常做些针线活补贴,对民间疾苦比深闺小姐们体会更深。

这番话发自肺腑,带著一种朴素的正义感。

湘云描绘的流民惨状,“失了土地的浮萍”、“卖儿卖女”、“冻饿沟渠”像冰冷的针,刺破了她们被锦绣包裹的世界一角。

李紈、秦可卿、黛玉、探春、迎春闻言,脸上都掠过一丝不忍与悲悯。

特別是黛玉听到“无根浮萍”,心中又是別有一番滋味。

湘云见眾人动容,又似想起什么,接著说出了令眾人觉得反差的话,“对了!我还偷听过那教书先生和人论道...他们说...那小闯王,竟不是只会打仗的粗人!他还著书立说呢!”

“著书?”探春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好奇心被勾起。

“嗯!”湘云用力点头,努力复述著那些拗口的书名,“一本叫《家国天下论》,一本叫《均田论》,还有..还有一本叫什么《平等论》!那先生说这些都是蛊惑人心的邪说怪谈,可我见他说的有声有色,对於那些说法非常的有见解...”

“恐怕是...那口是心非罢了。”

或许用批判性的观看,形容更加合理?!

她顿了顿,努力回忆先生激愤时泄露的只言片语,“那《平等论》里说什么...『男女同为人,才智无高下,当无主从』,还说『良贱皆赤子,生来无贵贱』,甚至说『贫富不均乃万恶之源,位格尊卑乃枷锁』...总之,惊世骇俗得很!”

这番话一说完,屋內的人纷纷鄙夷。

林黛玉先是惊讶於反贼竟会著书,隨即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讥誚:“《家国天下论》?既懂得『家国天下』大义,为何还要兴兵作乱,致使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说著她又冷哼了一声,“《平等论》?哼,说得何等冠冕堂皇!既倡男女平等、良贱无別,为何他麾下兵卒依旧杀男霸女、视人命如草芥?不过是用些新奇言辞蛊惑愚民,收买人心的偽善把戏!终究是言行相悖的乱臣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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