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教”,不过是他们手中一条驯化下人的鞭子罢了。

“既知其是,为何行其非?”谢朗见他一副恭顺模样,更觉得拿捏住了他,声音陡然转厉,

“汝为文吏,本分在笔墨簿册之间。昨日却於仓曹,当眾以凶戾武技伤人!如今更擅入藏书之地,妄图窥探玄奥!文不成文,武不成武,不伦不类,是何居心?”

他见巫然並非全然不懂文墨的蠢物,这番敲打便更是从“名分错位”的制高点发动,一字一句,都意在诛心。

巫然依旧低著头,声音平静:“属下知错。”

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徒劳。在谢朗这种世家子弟眼中,规则本身远比事实重要。他展现出的武力,已触碰了他们心中那根名为“本分”的红线。

见巫然“俯首认罪”,谢朗脸上的倨傲更甚,他要的,就是这种彻底的碾压。

“知错便好。”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不过,既然你有这般『本事』,也不能浪费了。仓曹那伙北客,昨日虽被你镇住一人,余者依旧桀驁,今日又在庄园外聚集,喧譁不止,有碍观瞻。”

他顿了顿,用一种“委以重任”的语调说道:“寻常管事,怕是约束不住这群北客。我谢家乃仁德之家,不欲以暴力弹压,以免激化矛盾,败坏清誉。我便给你一个將功折罪的机会。”

巫然心中冷笑,知道正题来了。

果然,谢朗的声音带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命你三日之內,安抚好这群北客,让他们不再滋扰。但有两条规矩,你须牢记:”

他伸出两根手指。

“其一,不许动用武力。你若再动手,便是以暴制暴,与我谢家仁德之名相悖。”

“其二,不许允诺过多钱粮。升米恩,斗米仇,若开了此例,日后流民皆来效仿,谢家岂不成了他们的钱袋?届时,你便是谢家的罪人!”

这番话,堵死了所有解决问题的可能路径。

不许用武力威慑,不许用钱粮收买,却要让一群为生计所迫、性情粗豪的流民在三日內乖乖听话。

这根本不是任务,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让他必然失败的圈套。

只要他做不到,谢朗便有足够的理由证明他“名不副实”,不堪大用,从而顺理成章地將他打回原形,以彰显自己维护家族秩序的“远见”。

“听明白了么?”谢朗居高临下地问道。

“属下,明白。”巫然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很好。”谢朗满意地拂了拂衣袖,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而去,仿佛只是隨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阁楼外的僕役们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在他们看来,这个刚刚升起的新星,转眼就要陨落了。

巫然缓缓直起身,目光越过藏书阁的飞檐,望向庄园外那片混乱的窝棚区。

寒风吹过,捲起他单薄的衣衫。

谢朗以为这是个死局,但他不懂,这些因战乱流离失所、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北客,他们最缺的不是一顿饱饭,也不是畏惧某一次的暴力。

他们最缺的,是一份能够活下去的“秩序”,和一个看得见的“希望”。

巫然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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