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彦文带来的无形压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荡漾了几日后,终究还是慢慢平息了下去。

磐石堡有它自己的节奏,不会因几个新来溃兵的心事而改变。

堡內医营的医官定时为魏真和赵黑子查看伤势、换药。

得益於正规的药材和照料,他们的恢復速度比预想的要快。

何守一也偶尔能从医营忙里偷閒,过来探望,看到两人伤势好转,老人家脸上才多了几分欣慰,但每每看向他们,眼底深处的忧虑却从未减少。

日子一天天过去。西南营区愈发冷清,除了魏真四人,其他溃兵也陆续被整编或遣散。

每日清晨,堡內校场都会传来种家军正兵操练的呼喝声,与他们这边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魏真左臂的伤已癒合得七七八八,只是用力时还会有些隱痛。

赵黑子虽仍显虚弱,但气力已恢復不少。

马三槐閒得浑身发痒,每日都在营房门口的空地上练习挥刀,將那柄卷了刃的朴刀舞得虎虎生风。

引得远处几个站岗的种家军士卒偶尔投来略带诧异的目光。

石娃子则负责照料两人的起居,去领每日的饭食,是个勤快的小伙子。

这日午后,冬日难得的暖阳透过云层,洒在磐石堡的夯土墙上。

马三槐又在空地上练刀,汗水浸透了他的单衣。

赵黑子靠坐在门口一块石头上,眯著眼晒太阳,偶尔出声指点马三槐一两句发力技巧。

“腰腹沉住,力从地起!別光用手臂的蛮劲!你那不是挥刀,是抡大锤!”

魏真则在不远处,用一根树枝,极其缓慢地、一遍遍地练习著最基础的劈、砍动作。

他下盘极稳,但刀路直来直去,缺乏变化与章法。

一个身影在不远处驻足观看了一会儿,重点关注了下魏真的动作,然后走了过来。

是折彦文!

他依旧是那一身袍,看起来清閒了些。

“赵老哥指点得在理。”

折彦文笑著对赵黑子拱拱手,隨即看向马三槐,“马兄弟好气力,不过这刀路確实野了些,遇上好手,容易吃亏。”

马三槐停下动作,抹了把汗。

他对这个“小白脸”观感稍好了点,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哼,能砍死西夏狗就行!”

折彦文也不生气,目光转向魏真,“李兄弟的『沉桩』功夫令人佩服,这根基打得比许多正兵都扎实。只是这力量有余,技巧著实有些不足!”

魏真停下动作,坦然道:“哪有什么技巧,都是拿命练出来的!”

他这桩功,確实是被赵黑子硬拖著挣命挣出来的!至於刀法,赵黑子都是搏命的把式,他就更不会了!

折彦文闻言,略一沉吟,忽然道,“你下盘极稳,腰腹有力,一味直劈却是浪费。

我折家刀法中有一式『拖刀』的发力技巧,並非什么高深武艺,许多边军老卒都会,讲究的是……。”

他边说,边很自然地从旁边兵器架上取下一柄训练用的木刀。

“看好了。”

只见他並未做太复杂动作,只是上前一步,木刀由下向上斜撩而起。

但在力至中途时,手腕极其隱蔽地一抖一转,刀身仿佛瞬间借到了腰腿蹬地的全部力量。

速度骤然加快,带著一股诡异的弧度猛地“拖”斩而出!

空气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啸!

动作乾脆利落,发力方式与魏真等人蛮力硬抡完全不同,更具爆发性和欺骗性。

“並非什么高深技巧,但善用之,可省力,亦可出其不意。”

折彦文隨手將木刀扔回架上,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隨手演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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