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仪素来稳重，忽然做此失態之语，眾人都神情严肃，围了上来。
“臣前日正在视察......咳咳咳！”
话未说完，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不急，慢慢说。”
高怀德赶紧给他端来一盏茶。
竇仪接过来抿了一口，气息这才稍稍平復
“州界各县忽然来报，说大批流民从北方南下，与本镇百姓爆发衝突。”
“当地乡兵前往弹压，已造成数十人伤亡！”
眾人面面相覷。
“这有何稀罕？”
归德军以富庶闻名，北方一旦遭灾，附近地区朝南方就近流窜並非什么难以预料之事。
等过段时间洪水退去，他们自然就回去了。
竇仪急道：“少帅有所不知，臣听闻此报，赶忙前往寻视，才见通往归德军的各条官道都被流民挤的水泄不通，绝非寻常流徙可比！”
“臣又叫人带了几十个流民前来问话，才知......”
话音戛然而止，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骤然迸出刻骨的恨意。
“他们都是在逃难的半道上，被朝廷官兵掳走了口粮，从各地如牲畜一般强行驱赶到我们这来的！”
死寂。
堂上落针可闻，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眾人倒吸一口凉气，瞪大双眼，脸上血色褪尽，仿佛听到了什么完全超出理解范围的语言。
比之愤怒，一股冰寒彻骨的荒谬感占据了上风。
“畜牲！纵是桀紂復生，也不及石氏小儿之万一！”
竇仪牙齿几乎咬出血，不顾矜持，指著天破口大骂。
仿佛点燃了引线，剎那间，眾饱读诗书之人纷纷开始骂起了娘，一边骂，一边將手边的茶盏、砚台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都给我闭嘴！”
高怀德暴喝。
“....................”
眾人屏息，目光朝他望去。
只见他压抑著怒火，面色铁青，背著手在堂上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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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
“李谷王朴！”
“臣在！”
“我令你二人各带一千兵，立即赶往州界各县，引导流民集中安置！”
“五天之內，我要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二人一愣，才抱拳应道：“遵命！”
“竇仪！”
“臣在！”
“我令你带五百兵，並仓司、漕司所属全部官吏，负责向流民营全力转运粮食！”
“这......”
竇仪眉头紧锁，面露难色，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这一次受灾之严重，沿岸地区的粮价瞬间飆升到“斗米直万钱”。
归德军之所以能勉强稳住市场，全靠高怀德严厉打击本地商贾富户囤货居奇，將粮食私下倒卖外地，同时大开官仓，持续向市面放粮。
可即便如此，如今的粮价也比太平年月高了十余倍不止。
而官仓中的存粮，也所剩不多了。
大灾之年，钱不管用。
高怀德自然知道他的难处，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你先放手去干，粮食.......我再想办法！”
“遵命！”
三人各自领命出发。
空荡荡的节堂，高怀德靠在椅子上，抱著胳膊，久久不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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