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傻逼。
半年前,若是听了老头子的话,放契丹人过河活捉石重贵,怎么会落到这个田地?
就算是耶律德光做皇帝,恐怕也不会像石重贵这样猪狗不如。
就因为自己比他有底线,反倒被这毫无廉耻的渣滓步步紧逼、肆意拿捏。
曹彬站在他身侧,怯怯道:“少帅,末將......末將也想出份力......”
高怀德转过头,目光缓缓移到他稚嫩的脸上。
“这几天你跟著我就是。”
...................
翌日。
天还没亮,高怀德就带著曹彬和五十个镇兵出发,前往离宋城最近的谷熟县。
这里是宋州最重要的粮食產区,此次受灾情况也尚属轻微。
但近三年灾情不断,商贾富户把持政权时不仅不管不问,反而趁机大肆兼併土地,欺压农民。
就他上任的这几个月,虽然用强硬手段逼迫他们吐出了土地,但很难说能恢復多少元气。
高怀德一路无言。
到了县城,早有县令领著僚属在城外迎接。
“少帅!”
“嗯,人都到齐了吗?”
“早就齐了,就等少帅您了。”
高怀德微微点头,跟著他们一起前往县衙。
来到县衙,衙堂前的小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
有身著破旧绸衣、袖口磨得发亮的乡绅,有脊背佝僂、眼窝深陷的族老,更有愁苦刻在皱纹里、双手布满老茧的里正。
身上衣衫打满了补丁,面露菜色,都眼巴巴的望著他。
似乎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他们才使劲把脸搓洗的麵皮都发了红。
这还都是些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高怀德站在台阶上,一下就怔住了。
他本来考虑的是,宋州的富户在短短两个月间,先是被剥夺了参政的权力,又被绑架了儿子做人质,顺带还被狠狠地薅了两把羊毛。
再薅下去怕是要得不偿失,加上富户毕竟人少,钱眼下又派不上大用场,所以才找农户想想办法。
可这........
他看得心里一阵难受,愈发抬不起头。
“各.......各位!”
高怀德咽了口吐沫。
“今日请,请各位前来........”
曹彬在他身边,悄悄斜了他一眼。
只见这个面对千军万马都毫无惧色的猛將,此时却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懦弱,头低的像在谢罪。
“实,实在是近期灾情严重,流民大量涌入境內,宋州府库告急。”
“所以,所以恳请各位乡贤,能回去发动乡亲,借......借官仓一些粮。”
“等,等到明年,一定计息偿还!”
一番话说的磕磕巴巴,顛三倒四。
他在来的路上其实准备了一大通措辞,也想把话说的硬气一些。
可到了现场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台下那一双双被苦难磨礪得只剩下呆滯的双眼。
下边渐渐开始交头接耳。
过了片刻,人群中一个鬚髮皆白的老者拄著拐杖颤巍巍走了出来。
“少帅,俺们谷熟人不是瞎子。谁对俺们好,谁给俺们分了地,谁帮俺们出气,俺们心里门清。”
“这粮,我们借了!”
说罢,回头向人群怒喝:“你们都聋了吗?”
“我们借!”
“我们也借!”
眾人纷纷响应。
高怀德猛的抬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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