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物已备齐。李谷不敢怠慢,带上几个隨从即刻启程。
眾人送他至岸边。
时值九月,秋空苍茫辽阔,一行南飞雁阵掠过天际,发出数声寥落的哀鸣。
暮色下,瑟瑟秋风掠过水麵,盪起细碎涟漪,水声轻轻拍打著堤岸。
岸边,高怀德与眾人静立无言。
李谷独立船头,玄色披风在风中烈烈翻飞。
“王书记,这些时日的军政要务,就全权託付与你了。”
王朴抱拳点头应承:“李司马放心,朴必竭尽所能,不敢有负所託!”
又看向高怀德,决绝道:“少帅,臣此去,十日之內,必促成此事。如不成.......”
“当於江东自刎,以谢少帅知遇之恩!”
高怀德神色剧变,厉声道:“先生何出此言?人力有时而尽,成败皆在天意。若如此,寧可现在就不要去!”
又放缓语调,沉声道:“先生无论如何都要活著回来,这是军令!”
二人默默对视,各自不肯退让。
半晌,李谷拱了拱手。
船夫撑篙,舟船缓缓离岸。
眾人皆目送,直至孤舟渐渐融入水天苍茫之处。
高怀德心中百感交集,抽出笛子,送至唇边。
笛声呜咽而起,顺著苍茫的汴水飘荡开去,久久不散。
............................
三日后。
宋州官道上烟尘漫捲,天雄军部队的旌旗终於在道路尽头显现。
“高小鬼!”
马蹄声未止,马全节已利落地翻身下马。
他大步上前,重重拍了拍高怀德的肩膀,大笑道:“他娘的!几月不见,怎的这般憔悴?”
“莫不是成天搞女人搞虚了身子?”
这老头战后从边地移镇到內地,不用再跟杜重威做邻居,看起来心情好到无以復加。
这七八天的行军下来,不仅精神愈发矍鑠,连人都胖了几分。
高怀德这些天来被流民引发的一大堆破事折磨的面如枯槁,形容憔悴,看起来跟他岁数拉近了不少。
当下苦笑道:“马节帅,形势紧迫,就別废话了。”
“二十万流民我已分批安置於城西临时营寨,粮草輜重也已清点完毕,另外专为你的大军划出了营区。”
“弟兄们今日好生休整,明日拂晓,即可开拔。”
“好你个高小鬼!”
马全节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不虞道:“明日就返程,催命也没催这么急的!”
高怀德无奈,压低声音老实交待道:“不敢瞒节帅,宋州存粮实在捉襟见肘。”
他抬手指向城郭方向,语气沉重:“贵部万余將士若再多留几日,在下只怕........只怕城中灶火难以为继。”
马全节神色稍缓,摇头嘆息:“陛下这番作为,实在是.......自掘根基。”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缓和:“既然你这边有难处,老夫也不便再多叨扰。”
毕竟归德军和天雄军井水不犯河水,他虽心有戚戚,却也只得这般隱晦地嘆上两句,略作宽慰。
高怀德心里也清楚,这老头能帮自己解决二十万流民已是天大的情分,指望他跟自己同仇敌愾也不现实。
於是打住了话题,笑道:“节帅远道而来,在下在城中略备薄酒,还请赏光一敘。”
马全节连连摆手:“罢!罢!你这般光景,老夫若是喝了你的酒,只怕夜里睡觉都不安稳!”
“不过这次前来却另有一事。”
说著,朝后边招了招手:“威儿!过来!”
一员小將上前下马:“父帅!”
“来,见过高留后!”
小將抱拳道:“末將马令威,参见少帅!”
高怀德赶忙回礼,抬眼细看时却不由一怔。
只见他身材瘦弱,神色颇为靦腆。垂首行礼时耳根微微发红,全然不似寻常將门虎子那般英武。
高怀德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夸讚,只得勉强笑道:“少將军.......真是少年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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