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胜望著那辆乌篷马车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最后一点车影隱没在巷口拐角的阴影里,指尖在袖袋中无意识地摩挲著——这是他惯用的提神方式。
鬼手的话还在耳边打转,那男人说自己刚从青石镇来,却对出发时辰、沿途关卡半句不提,更绝口未提见过多少赤狼卫的踪跡。
空口白牙的情报,掺了几分真,又裹了几分诈,他心里门儿清,绝不能全信。
风卷著集市的喧囂从街口涌来,混著炒栗子的焦香与货郎的吆喝声。
刘胜收回目光,转身往岔河集最热闹的主街走,脚下的布鞋踩过沾著露水的青石板,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主街拐角的老槐树下,一个挑著货担的老货郎正蹲在墙根啃乾粮。,竹筐里的针头线脑、顶针纽扣摆得齐齐整整,连红绳都按粗细分了类——
这是岔河集出了名的“消息通”张老,在这里工作几十年了,兄弟遍地,南来北往的客商、走街串巷的脚夫,谁有新鲜事都爱跟他嘮两句,久而久之,方圆百里的动静,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张老,借问个事。”刘胜放缓脚步,从怀里掏出半块刚在街口买的麦饼,饼皮还带著余温,芝麻粒嵌在金黄的外皮上,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老货郎本眯著眼嚼著干硬的窝头,见了麦饼眼睛瞬间亮了,忙接过来掰了半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笑道:“客官想问啥?只要是这岔河集方圆百里的事,我老张闭著眼都能说清楚!”
说话间老货郎又忍不住咬了一大口
刘胜往左右扫了眼,见来往行人多是挑著担子的商贩、牵著孩子的妇人,才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最近有没听说,赤臂门往青石镇派了人?”
说话时,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周围——赤臂门的人眼目多,保不齐就有暗探混在人群里。
老货郎嚼麦饼的动作猛地一顿,嘴里的食物差点没咽下去。他放下手里的窝头,飞快地往左右瞥了瞥,见没人注意这边,才用胳膊肘顶了顶刘胜,声音压得更低:“可不是嘛!昨儿个我表侄从青石镇方向来,他是个赶车的,路过林家旧址附近时,远远瞧见二十多个穿黑劲装的汉子,骑著高头大马,腰里佩的刀鞘上都刻著狼头——那是赤狼卫的標识啊!”
他咽了口唾沫,语气里带著几分后怕:“我表侄嚇得赶紧把车赶进树林里躲著,就听那些人喊『挖地三尺找凶徒』,连周边的王家村、李家坳都要搜!你说这赤臂门,是跟谁较上劲了?”
刘胜心里“咯噔”一沉——老货郎的话竟和鬼手对上了,赤狼卫果然去了青石镇。
他正想再问问那些人的去向,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噠噠噠”的声响越来越近,还混著人喊马嘶,那阵仗比前几日赤臂门门徒巡查时大了数倍,连脚下的青石板都似在微微震动。
“来了来了!”老货郎脸色骤变,手里的窝头“啪”地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慌忙挑起货担就往旁边的窄巷里躲,一边躲一边急声道:“应该是赤臂门的青木堂!快躲!他们下手狠著呢!”
刘胜顺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街口尘土飞扬,十几匹骏马踏尘疾驰而来。
骑士们身著玄色劲装,袖口绣著的朱红图腾在阳光下格外扎眼——那是赤臂门精锐的標识,寻常门徒根本没资格穿戴。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挑夫扔下肩上的担子,担子上的陶罐摔在地上碎了一地;商贩们手忙脚乱地收著摊子,布匹、蔬菜扔了一地;连刚买完人的孩子都被母亲拽著往巷弄里躲,哭喊声、惊叫声混在一起。
原本热闹得挤不动人的主街,眨眼间就空了大半,只留下满地狼藉。
那队骑士在街心勒住马韁,马蹄扬起的尘土呛得人直咳嗽。
为首一人翻身下马,身材魁梧,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頜,手里举著块玄铁令牌,令牌上“青木堂”三个阴刻大字在天光下透著冷光。他扯著嗓子喊,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奉门主令,接管岔河集防务!所有商户即刻到码头报备,登记近日往来客人!凡隱瞒案情、私藏贼子者,格杀勿论!”
刘胜缩在墙影里,看著骑士们分散开来沿街巡逻,刀鞘碰撞的脆响在空荡的街面迴荡,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心头最后一点侥倖也彻底没了——鬼手的情报没错,赤臂门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玩的很大。
他没再多等,趁著巡逻的骑士转身的间隙,猫著腰往之前去过的“醉仙楼”跑。
这件事一个人解决不了,得拉个人下水。
那几个前几日在酒肆里高谈阔论的汉子,既然能说出“鬼手”的名字,说不定就有联繫他的法子。
如果不行,那么只能暂时避其锋芒了。
醉仙楼的门虚掩著,门帘上的酒渍还没洗净。刘胜轻轻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柜檯后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掌柜正蹲在地上擦杯子,见刘胜进来,嚇得手一抖,白瓷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客、客官,现在不营业……”他声音发颤,往门口瞟了一眼,“赤臂门的人刚来过,今日说没他们的允许,谁也不许开门……”
“我不是来喝酒的。”刘胜直奔主题,声音压得低,“我找前几天在这喝酒的几位——络腮鬍大哥,还有个穿短褂、手上戴银鐲子的兄弟。”
掌柜的愣了愣,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又很快化为瞭然。
他往后厨方向喊了声:“你们要等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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