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撤离爱尔兰的命令,像一阵风,从伦敦的宫廷吹到了伦敦的港口。

王国那支刚刚在凯尔特海的海底品尝过惨败滋味的舰队,残存的船只与临时徵用的商船,开始在港口內热火朝天地准备起来。

水手们修补著缆绳,士兵们搬运著硬饼乾和淡水,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著一种混杂著屈辱与疲惫的麻木。

准备工作一完成,这支承载著王国最后顏面的舰队便扬起帆,驶向都柏林的港口。

与此同时,都柏林城外。

罗马军团的营地里,命令也已下达。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海上的薄雾时,那已经持续了数周,如同死神心跳般准时响起的炮声,没有出现。

都柏林城內,死寂一片。

罗伯特·达德利一夜未眠。

他靠在都柏林城堡冰冷的墙壁上,耳朵里还残留著火炮轰鸣的幻听。

连续多日的炮击,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成了他判断时间的唯一標准。

他习惯了在炮声的间隙下达命令,习惯了看著墙壁上的尘土隨著每一次震动簌簌落下,习惯了每天清晨被第一轮炮击从噩梦中惊醒。

罗马人只是用炮火反覆犁地,却没有任何衝锋的跡象,这种纯粹的消耗战,这种眼睁睁看著自己被一点点磨死的折磨,比直接攻城更让人心力交瘁。

当黎明到来,预想中的炮击却没有降临时,一种比炮声更让人心悸的安静笼罩了整座城堡。

这种反常的寂静,让罗伯特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不安。

那感觉就像脖子上悬著的刀突然停住了,你不知道它是要收回去,还是要换个更刁钻的角度捅进来。

他猛地衝上城楼,扶著墙垛,眯起眼睛望向远处的罗马营地。

晨雾尚未散尽,他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轮廓,连绵的营帐和壕沟如同一头趴伏的巨兽,安静得可怕。

“派人去最高的地方盯著!我要知道那些罗马人在搞什么鬼!”

一名机灵的军官立刻带著几个士兵,手脚並用地爬上了城堡最高的塔楼。

没过多久,他跑了回来,脸上带著一种奇怪的表情。

“勋爵!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快说!”罗伯特焦急地说道。

“好消息是……罗马人的炮兵阵地,好像在拆了!”

军官喘著粗气,指著远方。

“那四门能把城墙砸开的重炮,已经被放倒了,一群罗马士兵围著它们,似乎在打包!只剩下一些野战小炮还摆在那,但炮口都用布盖著!”

重炮撤了?

难道是上帝听到了他的祈祷?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他们的大营一点没动!围困我们的壕沟还在,甚至……我看到有些士兵在加固他们营地的柵栏!他们的哨兵依旧死死地盯著我们,一个没少!”

听到这里,罗伯特彻底糊涂了。

这算什么?

罗马人摆出一副要围困到天荒地老的样子,却撤走了最致命的武器。

如果再让他们轰上几天,都柏林外围的几座堡垒必然失陷,到时候罗马步兵一拥而上,自己根本守不住。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停手了。

难道……他们弹药打光了?

不可能,昨天的炮击依然凶猛没有任何弹药短缺的现象。

难道他们想用人命来填平壕沟,强攻自己的堡垒?

这更不合常理,罗马人绝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罗伯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这种未知的恐惧,比炮弹落在身边还要折磨人。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猫玩弄的老鼠,对方不急著吃掉他,只是享受著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又过了几天,当罗伯特的神经快要被这诡异的平静绷断时,他的疑问终於得到了解释。

港口方向,瞭望塔上的士兵突然发出了激动的吼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

“船!是圣乔治旗!是我们的船!”

消息像野火一样传遍了整个都柏林。

原本死气沉沉的防线上,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活力。

士兵们扔掉手里的工具,疯了一样冲向能看到海港的高处。

他们互相搀扶,彼此推搡,伸长了脖子,用手遮挡著刺骨的海风,望向那片蓝色的海面。

一支悬掛著圣乔治旗的船队,正破开白浪,缓缓驶入港口。

“上帝保佑!女王没有忘记我们!”

“援军!一定是援军来了!”

士兵们欢呼著,一些人甚至跪在地上,亲吻著冰冷的石板,泪流满面。

船队靠上了码头。

从船上走下来的,不是全副武装的援军,而是一位风尘僕僕的宫廷信使。

他带来了英格兰与罗马议和的消息。

这支船队,是来接他们回家的。

当罗伯特在自己的指挥室里,听完信使宣读的和平条约,得知自己和麾下所有士兵都可以安全撤离时,他紧绷了几个月的身体猛地一软,几乎瘫倒在椅子上。

结束了。

这该死的,如同地狱般的日子,终於结束了。

他终於可以离开这片让他遭遇奇耻大辱的土地,终於可以回家了。

巨大的解脱感涌上心头,但紧隨其后的,是更加深沉的屈辱和茫然。

他保住了性命和剩余的军队,却输掉了整个爱尔兰。

消息传开,整个英格兰军营都沸腾了。

倖存的士兵们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几个月的廝杀与围困,让他们的神经时刻紧绷,生怕下一秒就被炮弹炸成碎片,或者被不知从哪飞来的流弹夺走性命。

现在,他们可以回家了。

“回家!回家!”

“感谢上帝!我还能赶上春耕!”

一个来自乡下的士兵喜极而泣,他掰著手指计算著日子。

“只要现在回去,还不耽误播种!”

撤离的命令中,还包含著一条特殊的条款:所有居住在佩尔地区的英格兰移民,必须隨军一同撤离。

罗马的埃律西昂正教,与爱尔兰本地的天主教,虽然都信奉上帝,但对英格兰的新教徒来说,都是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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