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水乡蟾妖
离开青江府第七天,许砚挑著半旧的青布行李卷,晃到柳溪村时已近黄昏。
这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挤在淮河支流旁,白墙青瓦浸在晚照里,村口那棵老柳树的枝条垂到水面,风一吹,便扫起细碎的水纹。
许砚寻了家临河的小客栈,门楣上掛著褪色的木招牌,“柳溪居”三个字被风雨磨得只剩半分骨相。
推开门,一股萝卜汤和灶火混合的暖气扑面而来。
老板娘正弯腰搅著铁锅,听见动静直起腰,鬢角沾著点白色的麵粉。
“客官,住店?”声音有些沙哑。
许砚点头,把行李靠在磨得发亮的门槛边。
“住店,有热乎饭么?”
“有,新醃的咸菜,灶上煨著萝卜汤。”老板娘擦了擦手,指节因常年碰冷水而泛著红,“您要是有忌口,提前言语。”
许砚在堂屋的木桌边坐下,窗台摆著几株晒乾的野菊。
外头河面有渔船划过,桨声欸乃,惊起一片银鳞。
老板娘端著一碗粗瓷茶碗过来,碗沿还沾著点翠绿的茶沫。
“后山采的野茶,不值钱,解渴。”
许砚抿了一口,先苦后甘,一股山野清气直入喉咙。
“好茶。”
“听口音,您是青江府来的?”
老板娘在他对面坐下,手里不停,摘著围裙上的线头。
许砚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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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儿我家那口子去青江府送货,”老板娘压低了声音,“说城里不太平,闹妖怪,死了好些人。那尸首,白得跟纸糊的一样……”
她话头一顿,嘆了口气,“也是遭罪的年月。前几年,我们村不也闹过水怪,拖走了三个壮丁,后来还是镇玄司的大爷来才除了害。”
许砚捏著茶碗的手指紧了紧。
青江府码头上那些泡得发胀的尸体,半透明的鳞片嵌在腐肉里的景象,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那水怪,长什么样?”
老板娘见他不像寻常书生那般害怕,便多说了两句:“浑身滑溜溜的,跟一团黑泥似的,在水里快得很,咬人就跟啃瓜似的……”
她忽然住了嘴,像是觉得自己多话了,起身回了灶间。
晚风掀起门帘,带进来一阵潮湿的芦苇香。
许砚端著茶碗,看著河面,夕阳正一点点沉下去。
他正出神,鼻尖忽然捕捉到一丝异样。
一股子腥气,很淡,混在水草烂泥的味儿里,从河下游顺著风飘了过来。
许砚放下茶碗,不动声色地起身,顺著河岸往下游走去。
走了约莫半里地,芦苇盪里传来孩子的笑闹声。
“阿牛你看!我採到这么大的芦苇!”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举著一大捧雪白的穗,跑起来像只扑腾的小雀儿。
“你別跑,等我採到比你还大的!”
一个光脚的男孩追在后头,裤脚全是泥。
许砚的脚步停住了。
芦苇盪深处,那股腥气更重了。
他眯眼望去,只见一人多高的芦苇丛里,伏著一个灰绿色的影子,足有半头牛犊大,皮肤上满是疙瘩,一双圆眼泛著幽绿的光,正死死盯著那两个浑然不觉的孩子。
水蟾。
这东西是低阶妖物,可对付手无寸铁的孩童,却绰绰有余。
两个小傢伙离它不过三步远,正踮著脚去够一株最高的芦苇。
“小心!”
许砚暴喝一声。
那水蟾被惊动,猛地抬头,咧开的大嘴里满是密密麻麻的尖牙,“呱”地一声怪叫,后腿猛地一蹬,庞大的身躯像块石头般砸向两个孩子。
许砚眼神一凝,心念微动。
神思如无形的丝线,瞬间缠上水蟾的脚踝。
水蟾刚跃起半空,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进泥水里,溅起大片污泥。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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