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陟猛地站起身,一把掐灭了桌上的烟,大步就往门外走。

刚走到门口,他又顿住脚步,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烟味,眉头不由得拧紧。

他折返去了浴房,洗了个澡,换上一身乾净衣裳,又对著镜子理了理头髮,这才进了屋。

少女难得下了地,坐在桌旁。

她穿了一件粉蓝色的丝绸睡衣,好多日子没晒到阳光的皮肤白得透明。

阳光打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画中的仙子,让人不敢有碰触的想法,生怕一碰就碎了。

男人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將她抱到自己腿上坐著,先亲了她一下,才面带喜色地问:“期期,你找我?”

女孩身子僵住,挣扎了几下,“放我下来。”

男人不肯,牢牢箍著她的腰,与她气息相接,“我们都是夫妻了,亲近些是应该的。”

女孩眼神中黯淡了一瞬,任由男人紧抱著自己,低声问:“你怎么才能放我走?”

裴陟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的喜悦渐渐褪去,“我说过,你是我裴陟的妻子。我要带你回虞市成亲,你这辈子都得跟著我,哪儿也不能去!”

江无漾缓缓抬首,清澈的眼眸直视著他,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绝望的平静,“若你只是想得到我,我可以顺从你,让你满足。只要你能放我走,好不好?”

“江无漾,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裴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狼,猛地提高了音量。

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难看至极。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我裴陟是贪女人身子的人?若是那样,我早就睡了百八十个女人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著,显然是被这句话气得不轻,眼中既有愤怒,竟还有一丝被误解的委屈,“我是把你当妻子看的!我想跟你成亲,好好过日子!”

当妻子看?

江无漾看著他眼中的怒火,心底只觉得荒谬又悲凉。

哪个丈夫会用这样的方式將妻子囚禁?哪个丈夫会用强迫的手段占有妻子?

他所谓的 “当妻子看”,不过是把她当成了一件必须攥在手里的所有物罢了。

她知道与他沟通无望,便別过头,不再看他。

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裴陟见她又哭,眉头拧得更紧,伸手想去擦她的泪。

他指腹带著常年握枪的薄茧,刚触到她的脸颊,就被江无漾偏头躲开。

“不许哭了!” 他声音里带了几分焦灼,拿起枕巾替她擦泪,“天天哭,你想把自己哭干了是不是?”

可女孩像是没听见,依旧埋著头,肩膀微微耸动,那无声的啜泣比放声大哭更让人心里发堵。

她的眼神空洞地落在地上,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瓷娃娃,周身都笼罩著一层绝望的气息。

“江无漾!” 裴陟终於按捺不住,猛地提高了音量,语气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你虽是千金大小姐,我裴陟也是跟你门当户对!我有什么配不上你的!你到底在委屈什么?”

他胸口起伏著,像是要把积压的火气全都发泄出,“放眼整个九州,还有谁能像我这般跟你相配?!”

江无漾依旧沉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种彻底的无视,精准地刺中了裴陟的敏感神经。

他口不择言地吼道:“我裴陟还是童男身,从未乱搞过女人,就凭这一点,我就比那些围著你的男人强百倍!”

“你天生就该是我的!”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狠戾,语气不容置疑,“別妄想离开这里,安安分分跟我过日子才是!”

离开无望了吗。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在江无漾的心上反覆切割。

她眼中的绝望瞬间被一种疯狂取代。

什么大家闺秀的体面,什么温良恭顺的教养,在这一刻全都被拋到了脑后。

她想骂他,想狠狠地诅咒他,可翻遍了脑海,也想不出什么恶毒的词语。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最原始的反应。

她扑向裴陟,对他用力抓挠,將心底话一股脑倒出来,“我不喜欢你!我討厌你!我不想待在你身边!你是个混蛋,恶魔……”

被她那样打骂,裴陟反倒有了喜色,猛地將她抱起,摁倒在床上,嬉皮笑脸地道:“不喜欢,等多做几夜夫妻你就喜欢了。你老公都渴了好几天了,你现在身子好了,你也该尽妻子的义务了。”

江无漾乌眸瞪大,本来做好了他恼羞后与他玉石俱焚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又想做那种噁心的事。

她想要坐起来挣扎,却被他轻鬆地钳制住。

“宝贝,我刚洗的澡,身上很乾净,你看看我。”

江无漾紧紧闭著眼睛,手握成拳,不看他,也不碰他。

裴陟也不恼,想起医婆说的,他先是亲她。

连脚趾都没有放过。

见她两颊透出红晕,他仿佛受到了鼓励,兴奋地道:“宝贝,你放鬆些,省得吃苦头。”

……

做了两次,裴陟意犹未尽。

只是见女孩那隨时要晕过去的娇弱模样,哭得都要上不来气了,他又收了心思。

拿起女孩一只光滑雪白的玉臂亲吻,嘴里说起了胡话:“宝贝,我第一次见你,就在想,要是能摸一摸,该是什么滋味。”

“一想到你是我的人了,我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乖宝贝,你乖乖听话,別想著走,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著迷地亲著女孩,低三下四地求她看他一眼。

可女孩始终闭著眼,將自己当成雕像一般。

男人方才得到了极致的满足,见女孩这样,也不计较,只是一个劲缠著她又搂又亲。

“宝贝,你要想这么坚持下去,我跟你耗到底。我裴陟想要的,从没有放弃过。”

女孩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见女孩这油盐不进的模样,男人沉默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语气放软了道:“你不是说,岳母希望你好好活著么?你现在折磨自己,岳母在天上见了,心里有多难受?”

见她睫毛颤了颤,裴陟心头一动,趁热打铁,“你在岳母坟前救了我,你说,是不是岳母安排我做女婿的!”

女孩怔住,缓缓睁开了眼,原本空洞的眼神里终於泛起一丝涟漪。

男人见状,连忙往前凑了凑,语气愈发恳切,“宝贝,岳母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像你这样貌美的仙女,寻常男人哪护得住?只有我裴陟,能护你一世安稳,不受半分委屈!岳母大有深意!”

江无漾想到那个梦,想到她好心救了人,最终却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她说不清,也想不明白。

晶莹的泪滴顺著女孩美丽的乌眸流下。

她就那样无声地哭著,肩膀微微耸动,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黏在眼瞼上,模样脆弱无依,却又楚楚动人。

男人替她吻掉泪,將將她抱在怀中轻轻拍打,“宝贝,別哭了。我裴晋存此生只娶你一妻,不会再有別的女人。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你就安心跟我好不好?”

这次,女孩虽没有说话,可没有反抗。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全身软绵绵地靠在裴陟怀里,任由他抱著。

……

一月后。

医婆再次来府邸把脉。

一进屋,见高大的男人坐在床上,怀中抱著蹙著眉的女孩。

只见那女孩脸色苍白,抚著胸口,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男人一脸的紧张,不时去看女孩的神色。

对医婆道:“你看看我夫人是不是吃坏东西了?一直想吐又吐不出来!”

医婆把完脉,心中“咯噔”一声,望向女孩略苍白的面庞,问道:“夫人,您有多久没来葵水了?”

江无漾怔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更加苍白。

这些日子的混乱、痛苦与绝望,让她早已忘了身体的周期。

此刻被点破,一股寒意顺著脊椎爬上来,她的唇都开始微微发颤。

医婆轻轻道:“夫人,您是怀孕了。”

男人一听,高兴得都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你说,我夫人怀孕了?”

“是的,大人。约莫有一月了。”

男人猛地笑出声来,兴奋溢於言表,激动地抱著女孩道:“期期,你有了我的孩子了!我们是一家三口了!”

这如他所愿!

这简直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以后他们俩之间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她纵是想跟他分开,也是分不开了!

女孩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反倒像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眸中迅速有了水意。

医婆不放心这粗莽的男人,对裴陟道:“大人,为了胎儿稳固,头三个月不能行房。”

男人倒也欣然接受:“我知道了。”

医婆又道:“大人身形魁梧,夫人身材娇小,到时孩子可能不易生,平日里不要进补太多。”

这么麻烦。

裴陟不禁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打发走医婆,屋內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裴陟小心翼翼地扶著江无漾躺下,转身就要去叫人燉补品,却被她拉住了衣角。

女孩的手冰凉而苍白,眼神冷漠,语气像是在通知他,“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裴陟脸上的笑僵住,“江无漾,你敢!”

她怎么不敢?

她什么都失去了,还有什么怕的。

江无漾收回手,缩进被子里。

她背对著他,声音带著浓浓的鼻音,像是在郑重警告男人,向男人宣战。

“我不吃饭,我要让他自己掉下来。”

……

接下来的日子,江无漾果然说到做到。

无论裴陟让人做了多少山珍海味、滋补汤品,她都一口不碰,只是偶尔喝点清水。

不过几日,本就纤瘦的她更显瘦弱,眼窝都陷了下去,原本就白的皮肤透著一种病態的透明。

裴陟急得跳脚,满嘴起泡,却也拿她无可奈何。

他不得不放下身段求她:“期期,算我求你了,吃一口好不好?你不心疼自己,也得心疼肚子里的孩子!再这样下去,孩子真的要饿死了!你到底怎样才肯吃饭?”

女孩望著他焦灼的脸,眸中有丝报復的快感,冷淡一笑,“你放我离开这里,我去医院把孩子打掉,我就会好好吃饭。”

“你!” 裴死死盯著她,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將她烧成灰烬。

最终却只是狠狠一甩门,大步走了出去。

屋內终於安静下来。

江无漾闭上眼,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巾。

这半日,裴陟叼著烟在外烦躁地踱步,心里像被猫爪挠著。

孩子他是一定要留住的。

她这样下去,他怕她真的把孩子折腾没了。

可看著她日渐消瘦的模样,他的心又像被什么东西揪著疼。

最终,他掐灭了菸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推门走回臥室。

江无漾还维持著他离开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躺著。

裴陟在床边站了许久,才哑著嗓子开口,声音里带著一种近乎妥协的疲惫,“我们做个交易。”

江无漾没有动,像是没听见。

“你好好吃饭,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裴陟的声音很沉,却异常清晰,“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放你走。绝不食言。”

江无漾的长睫动了动。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裴陟,眸中先是一片茫然,可看清男人那认命妥协的模样后,她像是確认了什么。

一点微弱却清晰的光亮,像星火般在她眼底悄然亮起。

“怀胎九月,时间太漫长了。我耗不起。”女孩轻轻地说,“我现在就有一个要求,若你能满足的话,我才可以考虑你的要求。”

见江无漾终於开了尊口,裴陟心內已长出一口气,忙问:“什么要求,你说。”

女孩静静地说:“我想见我爸爸和我舅舅。”

男人一眼看透了她的想法,眼神微变,“江无漾,你想让他们替你撑腰,把你救回去?”

他嗤笑一声:“罗正新现在忙著收拾烂摊子,不够焦头烂额的,如何还顾得了你!就算他敢出兵来抢,我裴陟也不怕!”

女孩不再说话,又变回了沉默的样子。

那意思是说,你不同意,我就继续这样绝食下去。

裴陟真让她气得磨牙,可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她能跟他主动说句话他都能狂喜好几日,他又拿她有什么办法。

沉默了半日,裴陟终於妥协道:“我让人去联繫罗正新。来不来,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

那厢罗正新的確是焦头烂额。

他又痛失几名得力下属,其中包括他的“拐杖”江和德。

总里府都被烧成了灰。

他那外甥期期住的公寓也失了火,至今还没確认出哪个是外甥的尸体。

还有,他从小看著长大的,最看重的年轻人,他的外甥女婿宋彬儒,也在战地医院牺牲。

一切的种种到底是哪方势力所为,到现在还没有確切的结论。

时局动盪,財政吃紧,战败后的阴影在方方面面极大地影响著鹤城的一切。

他要关注公共设施的重建,前线的军事动向,军餉的筹措,流民的安置,流窜暴力团伙的抓捕,物价飞涨老百姓吃不上饭……

一个月前他派人去向裴陟议和,被裴陟拒绝后还羞辱了一番……

许多事堆积在一起,都等著他去处理,不容他有时间悲伤,甚至他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过多,只是被这时局推著往前走。

怒火攻心之下,他嗓子一连数日都说不出话来,头上起了个大包,都流脓了也顾不得去住院治疗。

……

秘书长在外敲了敲门,“大帅,裴晋存方派来了一名特使,说是有要事相谈。”

罗正新为之一振,忙道:“快点请进来。”

那特使进来行了个礼,朗声道:“罗大帅,裴司令让我带话给您,想要议和也可以,得答应裴司令一个条件。”

罗正新已有不祥预感。

裴晋存是什么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想让裴晋存让步,那至少得把自己的骨头都剔乾净了献给裴晋存才行。

罗正新盯著那特使道:“什么条件?”

那特使大言不惭道:“裴司令想娶大帅的外甥江无漾小姐。只要您答应,裴司令就同意议和。”

期期?

罗正新体內一股怒火猛地上来。

不说期期已在意外中丧生,就算是期期还活著,整个鹤城,整个南方,谁不知道期期已经订婚了,还是他罗正新亲自主持的订婚宴?

裴晋存这根本不是诚心议和,是故意来羞辱他!

真是傲慢,轻佻,无礼到了极致!

在人伤口上撒盐!

眼中毫无礼法的北侉子!

他作为战败方痛失三城,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无顏见江东父老了,家中还起变故失了眾多亲朋,裴晋存竟还要来如此羞辱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一瞬间,罗正新那嗓子更是哑得说不出话来,他猛拍一声桌子,吼道:“回去告诉裴晋存,就算是我外甥无漾还在人世,我也不会同意她嫁给裴晋存这样的粗鄙小人!他裴晋存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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