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正新连忙抱了抱拳,“多谢晋存老弟理解。”

裴陟这才话归正题,“罗大帅不止一次想要议和停战,今日都已亲自登门,想必一定是诚心。我裴陟也同样具有诚意。”

他眼神一示意,隨从端著一个木製托盘进来。

托盘上铺著一层红布,红布上放著两本红皮册子。

看著十分郑重。

罗正新看著这架势,颇有不解。

裴陟一笑,语气轻快地道:“今日之事,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以后我们俩,是亲故了。罗大帅,你说是不是?”

罗正新忙附和:“正是!正是正是!”

裴陟示意侍从將红皮册子送过去。

罗正新打开一看,上面写著,裴陟要將他失去的其中两城的管辖权归还给他,只保留驻军权。

裴陟只留了与夷山最近的雀城。

罗正新简直不敢相信裴陟会如此大方,诚心。

裴陟笑道:“罗大帅,这便是我的诚心。你只管放心,这红书便是证据。若你同意,我们便在这红书上签字。”

罗正新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裴司令果然大义。本帅感激不已。自此,我罗正新永不会再插手北方之事!今日在场眾人,都可为证!”

裴陟早已安排好了报社的记者,此刻记者们纷纷上前,对著两人拍照。

罗正新与裴陟起身,在一式两份的红册子上籤下名字、摁上手印。

又在写著 “赠城仪式” 的横幅下並肩合影。

这一切在罗正新眼中如做梦一般。

他设想的一切难堪和羞辱並未发生。

裴陟反而待他十分客气。

轻易地答应了停战,还归还两座城的管辖权作为诚意。

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达到了目的。

出来时,他再往回一眼透著喜庆的府邸,心中还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只是手中的红书,提醒他,这是真的。

……

裴陟回到后院,心情大好。

推开门,也不管江无漾躺下要午睡,將她捞起来,抱入怀中就是一通没命的亲。

江无漾自是反感,用力捶他。

裴陟任由她打,搂著她一起躺到床上,亲著她的嘴儿,含糊地道:“你现在彻底属於我了!”

江无漾只当他又说什么疯话,也没理他,想要睡觉,男人却不让,一个劲缠她。

她肯吃饭后,不过半月光景,脸颊便渐渐丰润起来,褪去了先前那层病態的苍白,透出几分少女该有的莹润光泽。

裴陟瞧著心中就无限欢喜。

他將人圈在怀中,鼻尖埋进她乌黑的髮丝里,贪婪地嗅著那股清香,柔声道:“期期,我已让人回虞市准备婚礼,等咱们回去,就立刻举办婚礼。”

怀里的女孩一僵,像被烫到般,立刻用力挣开他的怀抱,坐直了身子。

她乌亮的眸子直视著他,里面没有半分温度,“我不会跟你结婚的。”

温馨的氛围瞬时变得紧张起来。

裴陟脸上的笑淡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他没想到她会拒绝得如此乾脆。

江无漾无视他神色的变化,继续道:“你不是答应过我,等我生下孩子,就放我离开吗。”

男人观察著她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道:“可孩子生下来,总是要有身份的。若我们不办个婚礼向亲朋好友宣告,等孩子长大了,身边的朋友怎么看待他?”

“我只答应过会生下孩子,” 江无漾打断他,態度没有丝毫鬆动,“生下之后,我就会离开。”

裴陟下頜线绷紧,没再说话。

说多错多。

若刺激到她,她又不肯吃饭了。

但他这心中,著实是起了把暗火。

胸腔里那股火气像被点燃的引线,“滋滋”地烧著,憋得他心口发闷。

他之前特地让人找鹤城往期报纸,很容易就翻出来她跟宋彬儒当年订婚的新闻。

占据了四个版面。

那些狗日的记者废话连篇,详细描述双方穿的衣裳,来的宾客,宴席上的菜式,连两人交换戒指时说的那句 “愿相携到老”,都被加粗印了出来。

……

他看得一股邪火从脚底烧到头顶。

立刻將报纸送回虞市,让司令府对比著报纸上的服饰和规格,准备一个史无前例的婚礼,要远远超越江无漾在鹤城的订婚宴。

他还特意叮嘱管家,他的西装一定要比宋彬儒的贵气许多倍。

他必须在方方面面都盖过宋彬儒。

到时他要將所有有名报社都叫去,为他们的婚礼拍照留念,买下整份报纸报导他们的婚事。

让天下都知道江无漾是他的妻子。

可眼下,江无漾这决绝的態度,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熊熊燃烧的热情上。

罢了,只能先忍。

等她生下孩子,身子养好了,到时再补办婚礼也不迟。

反正她跑不了。

这场婚礼,她迟早得点头。

……

第二日,裴陟让人在报纸上简洁刊登了他的婚事后,便带江无漾启程回了虞市。

那则婚事过於简洁,连新娘姓名都无,只是说寧州虞市裴晋存於某年某月某日婚娶。

这自然引起了他那几方政敌的冷嘲热讽,不免在第二日的报纸上对他大加讽刺。

回到虞市,裴老夫人和他的下属们也是一头雾水。

裴陟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將江无漾带回司令府,向眾人宣布这是司令夫人,从此以后便以已婚身份自居。

虽没见著婚礼,眾人也不敢有所议论,很快接受了这个横空出现的夫人。

……

江无漾还是被关在院中。

每日都有两个婆子同时不眨眼地盯著她。

她只是从一个囚笼换到了另一个囚笼。

现在她肚子渐大,也能感受到胎动了。

可她没有丝毫要做母亲的喜悦,对这个已有胎动的孩子也没有任何感觉。

她只想快些生下他,让自己的身体变回正常,换取自由。

雀城那个女医婆又来为她把脉。

一进门,便见一身军装的男人拿著汤匙,在为女孩餵食。

他一手拿著汤匙,一手拿著绢帕,看那架势,已是很熟练。

医婆心中也甚是欣慰。

想当初,这位大小姐整日鬱郁的,对谁都带著戒备,如今能这样安稳地被裴司令餵著吃饭,已是极大的转变。

“司令,夫人。”她躬身行礼。

裴陟抬眼,语气里带著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快来给我夫人把把脉。她只信你。”

的確。

之所以让雀城的医婆千里迢迢过来,是因为江无漾不肯见其他医生。

裴陟只好又將这医婆请了过来。

把完脉,见一切都好,女孩也面色红润,医婆心內鬆了口气,对她道:“夫人,一切都好,胎儿稳健。您不必担心,会顺利生出来的。”

女孩垂眸看著自己明显隆起的小腹,紧绷的唇角似乎柔和了些,眸中的恐惧也淡了几分。

可出来时,医婆却要求单独见了裴陟。

她严肃地道:“司令,夫人虽已控制饮食,可您体型健硕,孩子很大,顺產风险极大。老妇建议去西洋医院里剖腹產最为稳当。”

裴陟虽不懂妇科那些门道,却也听过不少妇人生孩子丟了性命的事。

一听医婆这话,他顿时蹙眉,“剖腹產?我夫人岂不是很痛?”

医婆嘆了口气道:“不论哪种方法,女子都是要遭罪的。只是对夫人来说,剖腹產风险最小。”

男人思索片刻,沉声道:“我知道了。”

医婆正要告辞,男人忽然又开口,语气里有些许困惑,“我夫人她,脾性变化颇大,似乎有些暴躁,没什么大事吧?”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些复杂。

之所以这样问,是最近他过去亲近江无漾时,江无漾有时会很顺从,有时会很厌烦,毫无徵兆地就开始抓他,挠他,打他。

他怕伤著她,既不敢拦,又捨不得躲开让她把火憋在心里,只能硬生生受著。

只是,她打人根本不分地方,多数是对著他的脸打。

弄得他在下属面前很尷尬。

后来他总结出来经验了,她一对著他的脸打,他就立刻將脸侧过去。

抓在侧脸上还不明显。

他不懂一向温柔的江无漾怎会变成这样。

其实医婆早就注意到男人侧脸上有抓痕,连手背上都有。

她生怕男人会苛责妻子,忙道:“女子怀孕后性情大变实属正常,待生產完就好了。女子怀胎九月不易,尤其夫人年纪还这样小。司令一定要让著夫人。”

“知道了。”裴陟点首,心內也鬆了口气。

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就好。

挨几下打便挨著吧。

谁让他是她男人。

她还怀著他的孩子。

回到屋內,见江无漾正站在窗边望著外面。

夕阳的余暉洒在她身上,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隆起的小腹在单薄的衣衫下格外明显。

里面孕育著他们共同的孩子。

裴陟心中一暖,从后方將她揽在怀中。

他將下巴靠到她发顶上,柔声道:“期期,孩子小名你来取,好不好?”

女孩兴致缺缺,“等生下来再说吧。”

男人试探著问:“期期,你怀胎九月生的孩子,真的捨得扔下么?”

女孩僵住,转过身,眼神变冷,“你后悔了?”

男人连忙否认,握住她的手道:“我会兑现我的诺言。你放心。別动怒,伤了胎气。”

女孩重又回过头去,不再理他。

背影透著一股疏离。

男人心中那个摇摆不定的主意,终於彻底定了下来。

……

广慈医院。

豪华產房里,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斑斕的光影。

空气中瀰漫著消毒水与淡淡的香混合的味道。

女孩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终於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白色天板。

鼻尖縈绕著陌生的气息。

她转眸,见身边站著许多穿著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还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满面焦急地望著她。

“期期,你醒了?还痛不痛?” 男人的声音里带著难以掩饰的欣喜,眼中满是担忧。

女孩脑中一片空白。

她慢慢眨了眨眼,眼神迷茫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心中充满了疑问。

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这个男人是谁?

他为什么要问她痛不痛?

见她眼神空洞,没有了往日的抗拒与冰冷,裴陟那剧烈的心跳渐渐回归正常。

心中不忍的同时,又长长鬆了口气。

他耐心而温柔地解释:“期期,我是你的丈夫裴陟。你刚生完我们的孩子,是个健康的儿子。”

旁边的护士抱著一个襁褓走了过来。

襁褓里的婴孩正 “哇哇” 大哭,眼睛是一条长缝,又黑又丑。

可那眉眼轮廓和黝黑的肤色,却像极了眼前的男人。

江无漾看著那个小婴儿,震惊得无以復加,唇微微颤抖著,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下意识地想坐起来,护士们连忙上前按住她,“夫人,您肚子上的刀痕还没恢復好,千万不要乱动,会伤了元气的。”

一个戴著金丝眼镜的医生也温和地开口,“夫人,您的剖腹產手术非常成功,我给您缝合得很细致,后期好好护理,疤痕会慢慢淡化的。刚才裴司令在外面一直担心得团团转,寸步不离呢!你们这样夫妻恩爱,真是让人羡慕。”

“夫人”“司令”“夫妻恩爱”……

这些陌生的称谓像一颗颗石子,投进江无漾空白的脑海。

她机械地听著,神情依然空洞。

男人又柔声道:“期期,你父母也来了,就在外面等著。让他们进来看看你和孩子,好不好?”

女孩愣怔了片刻,点了点头。

很快,门被推开,进来一大家子人。

为首的中年夫妇面带关切,后面跟著两个男子,也都是一脸担忧。

“静姝,感觉怎么样了?” 中年妇人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语气里满是心疼。

“三妹,伤口还痛不痛?”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问道。

父亲、母亲、大哥、二哥……

江无漾看著眼前的陌生面孔,脑中却没有丝毫印象。

没说上几句话,男人便將他们都送走了。

產房里又恢復了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人。

女孩看著自己的“丈夫”,眸中满是疑惑,开口问道:“我…… 为何都记不起来了,只觉得自己脑中,是一片全然的空白。”

她声音还有些虚弱,还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惶恐。

男人解释道:“你之前生了场大病,就不记事了。有时好有时坏的。这次生孩子你受苦了,等恢復段时间,也许就好了。”

江无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突然闯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只能茫然地听从这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所说的。

男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轻轻拉起她的手,合在自己宽大的手掌里,眼神虔诚得像是在对著她祈祷,“期期,我们现在有了儿子,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女孩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此刻只能別人说什么便听什么。

她看著裴陟眼中的期待,顺从地点了点头。

裴陟见她点头,脸上瞬间涌出狂喜。

他紧紧地攥住她的手,俯首疯狂亲吻著她的指尖、手背,声音因激动都带了几分颤抖,“期期,我爱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女孩怔怔地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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