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例行点卯后,县尊又把衙门里六房典吏並各司主官齐聚到了二堂。
清河县知县姓鲁名邦彦,陕西淳化县人,年纪约莫五十出头,麵皮微黑。他並非正途进士出身,而是以贡生资格,通过吏部謁选放出来的官,所以他身上总带著点非科班的底气不足和刻意拿大的彆扭。
此刻,二堂里黑压压站了不少人。鲁知县大剌剌地坐在公案后,左下首坐著县丞王唯民,他是县里的二把手。
衙门里的非官方称呼,就把知县叫大老爷,县承叫二老爷。
在下面站著的便是六房掌案书吏,以及县学教諭、医官等佐杂官,包括曹宣这个从九品的巡检。他自是缩在最后一排,几乎蹭著门边站,在衙门里的地位可见一斑。
今日聚齐这许多人,也无甚大事,就是鲁知县要眾人议一议运河清淤的章程。
其实也没什么好议的,大老爷和二老爷早已私下通过气,方案既定下,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显显威仪。
前面几位老爷、书吏晕晕乎乎说了一大堆套话、官话,引经据典,曹宣听得昏昏欲睡,也没太听明白究竟要如何。
直到最后,鲁知县清了清嗓子,开始做会议总结,曹宣才一个激灵,打起精神来。
“既如此,眾议僉同,此事那便这般定下。”鲁知县一锤定音,声音带著几分陕西口音的硬邦。
接著便轮到县丞王唯民起身,分派具体的差事,他声音尖细些:“徵发河工一事,仍由户房会同三班衙役办理,务必要足额,不得延误。工程指派、物料支应,由工房督导。另……”他目光扫过人群,落在末尾的曹宣身上,“巡检司须协查水道,弹压地方,防止有宵小之徒趁徵发徭役之际作乱,滋扰工程。”
曹宣连忙躬身应喏。心里却明镜似的,这“协查水道、防止作乱”的差事,听著好听,实则就是让他带著手下那几十號歪瓜裂枣,去河工堆里维持秩序,是个费力不討好、容易背黑锅的苦差。
真正的油水,早被户房、工房和三班衙役瓜分乾净了。
但能如何呢?谁叫他不受上官待见,谁叫他先前不长眼撞了过路太监的座船,能留著这身官皮已是万幸,这等苦差杂役,不派给他又能派给谁?
散了堂,曹宣没急著回家,而是先拐向大堂左侧的承发司。
承发司的掌案书吏名叫蒋材,人倒不算坏,就是整日板著张脸,看谁都像欠了他八百吊钱没还。
曹宣挤了个笑脸上前,打了个招呼:“蒋承发,忙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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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材从一堆文书里抬起头,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他熟练地翻检出几张盖好印信的牌票,递了过来,语气平板无波:“曹大人,收好了。虽说架阁库里自有备份,但这东西若是弄丟了,补起来也是麻烦一桩。”
“好嘞,多谢蒋承发。”曹宣接过牌票,小心收好。
出了承发房,他又转身往工房走去。
毕竟这清淤的差事,明面上是工房督导工程,他巡检司协查水道、弹压民夫,看著是各司其职。但真说到底还得是巡检司配合工房的调度。
曹宣想著提前去打个照面,混个脸熟,也省得日后工房那帮人故意刁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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